她来?二娘眼角染上些火气。
褚直不说话,眼里噙着笑冲她直乐,一身骨头都是在撒娇的模样。
“快憋不住了……好娘子……好牛儿……”
二娘受不了他那跟炸酥了一样的声音了,认命地伸出爪子,好在轻车熟路,只是有些别扭,把那玩意对准了夜壶口别过头听着那声音淅沥沥的完了,刚要收夜壶,褚直又朦朦胧胧地说了句。
二娘开始没听清楚,听清楚了差点要笑背过去,抖两下,褚直让她抖两下!
褚直听见她笑声,眯上的眼半睁开了,也不恼,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傻笑。
二娘忍不住了,把尿壶搁在床后头,爬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头吻他,褚直尽力去回应他,二娘能感觉到他唇舌的力量,却感觉不到他身子的力量。想到前几次被他顶在床头背都硌疼了,她觉得今天是个不能错过的好机会。
不提褚直这一晚把背都给磨破了,次日一早二娘就精神抖擞地骑马去城西了。她给褚直留了个口信,她去褚诚死的地方看看。
距离褚诚死亡已经过了五天了,事发地还能看到零星的人对着那地方指指点点,二娘上前看了一会儿,那护城河水倒是干净,可什么踪迹也没有了。
想了想,她骑上马,慢慢顺着护城河的方向向下游走去。
这条护城河并不是绕燕京一周,而是绕了一半,然后就朝西跟别的河汇聚在一起往山野里去了。
燕京往西往南有很多小山,山脚上有很许多贵族的庄园别院,上次襄王的太和山庄就在那一块,不过太和山庄现在想必已经荒废了——并没有听说皇帝把襄王的府邸产业另外赏赐给谁。
往西往北则是一片片的庄子,这些都是好地,也多属于燕京的权贵世家。
再往西,走出几十里地才渐渐有自然形成的村落。
二娘骑马路过了几个,她男装打扮,艺高人胆大,从村子里路过也不怕。人打量她,她也打量人,有时候还停下来问问有没有谁见过一个十四五的公子模样的少年。
当日一无所获后,二娘便调转马头先行返回。
次日一早又出了城,不过这次是往西南的山区行去。
她走的不快,四周荒凉无人,一匹马在山野中颇为醒目。行到老鹰山,二娘见此山下方河水奔腾,上方极为险峻,便弃马蹬山。
刚至半山,忽闻身后有马嘶鸣。
二娘回头,看见褚渊骑着一匹枣红马穿林而来,距她十几丈远处停下,手中弓箭对准她蓄势而发。
四周风吹草动,露出藏在林间草丛的弓箭。
“褚渊,你想干什么?”二娘皱眉,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大树靠去。但背后的声音阻止了她。
程瑜从她背后闪出来,通常手持弓箭,苦笑道:“顾姑娘,对不住了。”他也是奉命行事,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像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哦?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明白了,你们勾结在一起,想除掉我。可杀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褚直。”二娘道。
程瑜满面通红。
褚渊的眉毛动了一下:“你后退,我跟她说几句话。”
程瑜有些犹豫,但看见林间都是褚渊的人,比他的人要多得多,不得不带着人后退至可以看见顾二娘、但听不清顾二娘说话的距离。
褚渊靠近了一些,他的贴身侍卫也一齐靠近。
“我杀了你,就没人帮他了。”褚渊道。
“真是可笑,帮他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沈齐山、王宁、谢蕴、司马瑶、谢如玉,还有天底下听过如玉公子名号的读书人……多的是,你杀得完吗?”
“但有用的只有你一个!”从褚渊指间发出一声脆响,万箭齐发,发出恐怖的有如蝗虫过境一样的声音。这好似他的决心,他生怕自己有一瞬间的犹豫所以才如此决裂!
二娘躲闪不及,长鞭在林中不好甩开,勉强挡掉了大部分,仍有七八只羽箭扑哧哧射入身体,血顿时从捂住胳膊的指缝中流了出来,而她身后的树早就成了箭垛。
褚渊挥手示意停下:“你还要帮他吗?”他看出她不太行了,但仍不敢靠近。
顾二娘大骂,眼睛望向往这边快速赶来的程瑜:“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你知道有人想害的是整个镇国公府,不止是褚直,还有你,杀了我,你们统统都跑不掉!”
褚渊看向跑的飞快的程瑜,程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褚渊忽然就动手了!他大声叫道:“褚渊,你住手!”
褚渊有些惊奇地扬了扬眉毛:“拦住他。”
褚渊的人立即把箭头对准了奔跑过来的程瑜。
程瑜按照原计划来追顾二娘,是想把顾二娘带回去,他并不想顾二娘死。可是没想到半路就被褚渊追上,更没想到褚渊早在这里埋伏下了人手,一时间,他也无可奈何。
“请程世子过去那边休息。”褚渊冷声道,他今日穿了一袭白袍,坐在马上清冷的就像冬日的阳光,透着不-可-侵-犯的感觉。
“顾姑娘……”程瑜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大抵顾二娘的眼神更让他羞惭。
“你什么意思?”褚渊等程瑜被“请”走了才道。
二娘靠着树喘了一口气,血已经把她的前胸都染透了。
“褚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要国公府,却不知国公府早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你知道褚诚是怎么死的?”二娘喘息道。
褚渊眉头一紧:“他怎么死的?”在他脑中赫然响起九娘的话“爹要杀我们,爹要把花月楼给那个人……”
顾二娘这么说,和这有什么关系?他想过很多遍,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不是选择了他吗,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对待母亲,母亲到底发现了什么……一个个问题几乎把他给逼疯,但没一个人能回答他。
“你过来,我告诉你。”二娘道。
“国公爷,您万万不能过去。”侍卫立即阻拦褚渊。
但褚渊却下了马,一步步走近顾二娘。他听着顾二娘的喘息,难以想象生命是这样剧烈地消息的。
侍卫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二娘嘴动了动,褚渊把耳朵靠近她的嘴边,听到却是:“你把我抱到那边,那边我有发现,褚诚、褚诚……”她似乎有些难以支撑下去了。
褚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稀稀落落长着几棵松树,边缘有些青草,其中还开着一朵紫花,但下面却回荡着水声。
侍卫再一次阻拦褚渊,但褚渊却抱起了顾二娘,顾二娘有些沉,但他还抱得动。
如果她是他的女人,她又何必受这种罪?
“二娘,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回去。”褚渊小心地把二娘放到地上,距离悬崖边界还是有些距离。
他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放下戒备。顾二娘不是无所不能的吗?她都敢跟褚陶动手,若不是她身上这么多血,褚渊都不敢相信她真的落在他手心里了。
说出这句话,褚渊被自己烫了一下,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原来他一直以来渴望的都是她。
不由的,褚渊握紧了顾二娘的手腕,紧盯着她,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错过她的回复。
她那么聪明,一定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她跟了他,他保证让她好好活着,褚直能给他的他都能给她。
“你说……什么……”但回答他的是一句模糊的声音和摇摇欲坠的脑袋。
“顾如牛!”褚渊叫出她的名字,这个他反复在心里念过许多遍,一直没勇气叫出来的名字。
“我有话跟你说……”二娘急促的喘息。
褚渊想也没想,把耳朵再度贴近二娘,却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
打完顾二娘脸上就带着得逞的笑。
一直防备着顾二娘的侍卫上前一把推开顾二娘,顾二娘滚到距离悬崖边界不到三尺的地方。
褚渊摸向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手血,顾二娘双手都沾满了血,但是还是在笑,很轻蔑的笑。
褚渊抽出腰间佩剑,寒光和他白袍染上的血迹一样惊心动魄,得不到的他就毁掉。
“褚渊,你永远也比不上他!”不待他动手,顾二娘瞪着眼喊了一声,猛然滚下了悬崖。
“砰——”崖下传来一声巨响。
站在悬崖边上的褚渊只看到下方高高溅起的白浪,以及,白浪中心渐渐浮现逐渐向四周扩散的一大片嫣红。
“褚渊,你杀了她?!”程瑜不顾阻拦地冲了过来,但是什么都晚了。
“我杀了她?这不是你的主子给你下的命令吗?”褚渊讥诮道,强撑着把剑还入鞘中,心脏却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着,她竟然宁愿死也不愿跟他虚与委蛇一下!他说不清是她的死让他痛苦还是这种感觉更痛苦。
程瑜紧紧握着拳头,他能说什么?他能做什么?褚渊说的没错,他本来就是来杀她的,只是这个结果为什么那么不能接受?甚至他都不能像褚渊那么无耻地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下去找,我要看到尸首!”褚渊忽然道。
“你这个疯子!”程瑜忍不住抓住了褚渊的前襟。
“我是疯子,那你呢?”褚渊幽黑的眼似乎穿透了程瑜的灵魂。
程瑜怔住,褚渊只轻轻一推就推开了程瑜。
“走,都跟我下去。”他不信顾二娘就这么死了,他非得亲眼看到她的尸首。
那悬崖高达十几丈,整个有如刀切斧削一般,并没有路直通下去,即使褚渊的这些侍卫都是精心培养的死士,从上面下到下面仍是花了一些时间。
那个时候,顺着河道向下约莫两里地的地方,在贴着山崖的边缘,猛然从水底钻出个人来。看见有人冒水面,隐藏在水面的小船立即划了过去,把人给拖到船上。
那人仰面躺在船上半响没有动弹,身上还插着几支箭,仔细一看,正是跳崖而亡的顾二娘。
“咦,跟真的一样!”庄熊儿用手一扳她身上的箭,那箭就弹了起来,发出“嗡”的一声,乱晃不止。
“快走。”褚渊生性狡诈,未必会相信她死了。
庄熊嘴贱动作不慢,立即滑动船桨,小船顺流转眼就消失在了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