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仓犹豫半天却仍旧不知作何言语,使得云涯儿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倒是周仓身后之人也察觉异样,往前迈出几步来观。此人面相平和,不似悍匪,却也并不眼熟,这般只猜想其为周仓近来所识之人,未作多疑。
待其观罢,忽而惊声叹来,“原来此女便是当年暗中与廖方将一同叱咤南阳之豪杰,今日观之,果真气度不凡,只可惜如此美颜却留有一疤,实乃不幸!”虽不知其为何初次相见便敢在此自说自话,但其言直指要害,周仓亦未否认,终令云涯儿知晓这保有自己特征之身,确实为楚阙所有。
得知如此,云涯儿只更惊恐,未想竟令楚阙也受了重伤,且己能记之事,并无此忆,怎一觉醒来,能生如此变故,若日后相见,又该如何交代?为免过于担忧而尽显纰漏,也只得强行安慰,既知此身身份,倒已足以,其他琐事皆不宜令此二人知晓,此刻无需多想,问清原由之后脱身便可。
于是模仿楚阙口吻而与那人拱手呛道:“这位仁兄所言差矣,大丈夫生于乱世,自当尽忠尽守、不遗余力,区区小伤,能奈得我何。且这皮相再美,自也有韶华不再之时,不过提前毁伤,又何憾之有?仁兄出此之言,莫不是以惋惜之名而骂我这妇人不知礼教,欲行男子之事?”本实无意招惹事端,只觉唯有此举才可试出此人真情假意,却不知不觉有些过火。
那人听之,果然一愣,而后轻拍三下周仓之肩,嬉笑答来,“不敢不敢,如此刚烈女子,一眼便知乃当世英杰,何止不应如女子轻视,更应当有志之士相敬才是!方才之言无甚考量,还请楚兄莫要记挂!且普天之下,能与楚兄相匹配者,自除廖方将外,再无他人,我等区区鼠辈,又怎敢妄自议论。”此人虽未恼羞成怒,但言语当中极似讽刺,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只为说笑,仅凭其颜口气难以辨别。
但己若因此先行翻脸,未免太显小气,有失风范,且其东扯西拉,将己推出,其意实难揣测。且此人虽未曾见,所说之言却似极为了解自己一般,更是匪夷所思,奈何自己不能当面拆穿,告知于其此楚阙为假,乃云涯儿所扮。
随即也强装不屑,“你莫客套,既然你二人今日乃为寻我来,自是知晓前阵发生何事,速速告知便可。”开门见山,只求弄清自己为何来于此处,以及确认此伤是否为区星当日所劈。结果那人倒在此刻被己问住,方才还侃侃而谈,却已变得支支吾吾,不时朝周仓望去。
拜其所赐,一旁周仓总算顿了顿嗓,伸手挡至那人身前,“莫再胡言,楚姑娘与廖方将乃是患难之交,即便周仓也不敢自诩能与廖方将同生共死,楚姑娘却能多次挺身犯险相救,实为难得。你我二人如今既受大贤、人所托前来相助,自不可多作冒犯。”替己教训那人自好,却也回避己问,又将话题拉回。那人听之不以为意,但也未再多言,耸耸其肩便步出屋外,随即周仓便趁此机,细细道来。
原来周仓自上次袭击黄邵之后,一直留于江夏,与裴元绍一同留意黄邵动向,欲使其安全返回以助云涯儿顺利攀附袁术,却不曾想竟断了音讯。搜寻一月无果,正欲前往汝阳查查探之时,此人忽然来访,并捎来口信,说有一对云涯儿极为重要之人正于江夏静养。虽其未有告知名讳,但周仓只凭此只言片语,便断定乃楚阙在此,于是不顾裴元绍劝阻而携部下前来。
此番得见云涯儿安然无恙,本心头大石落下一半,但观其额上多负一伤,立又揪心。加之如今就连云涯儿音讯也实,心中有愧,故而相见之时不知从何说起、欲语还休。得周仓解惑,云涯儿虽已明白为何周仓会来,但听其意亦不过今日才见,似也不知己为何在此。
细思之下,反倒屋外那报信之人倒极有可能知晓,奈何方才与其呛声相争,此刻又怎好意思低声下问,不由忽觉头大。遂而只得假意安慰周仓,云涯儿吉人自有天相,必定无事,企盼其能替己套的一两句话来。况且此话倒也不假,毕竟本人就在周仓跟前,只不过身体是否有恙,便不知晓了。
又再嘘寒问暖一番,周仓知会云涯儿之意,立将屋外之人唤入。而那报信之人倒又一脸悠闲,倚于门上向二人说来,“老友相聚,如此感人场景,自当叙之三天三夜,我等旁人本不该打搅,只是不知周兄可否记得你我为何来此,可有闲心多叙?”
经其提醒,周仓顿时作出恍然大悟之状,将那脑门一拍,惊叹道:“瞧我记性!只顾欣喜,几忘正事!”随即又向云涯儿细说,“我自上次于颍川与楚姑娘你分别之后,照当时约定四处打探,只觉各路郡守、县守皆才疏学浅、鲜有大志,实不足令廖方将屈居其下。而那黑山张燕、豫州袁术,虽一时势大,但麾下再无贤德,恐难长久,待天下有变,怕不足以立身世间,错过佳机,故而……”
听其说之,云涯儿只觉糊涂,己与其自颍川分别之后,未曾再见,怎对己之事知之甚多?若说为事后打听倒也说得过去,然有些之事,竟连己也不知,似只其与楚阙知晓。
揣测再三,想起自己此刻身份,才是茅塞顿开,楚阙的确曾提其受人所救之后而决心辅佐,留己之侧。而其亦提到,还有一人在外为己疏通,当时只觉是那龚都,未想原来竟是周仓。照此看来,若非今日被周仓误当楚阙,只怕待到事已办好,自己仍蒙鼓里。
震惊之余,周仓却仍在叙说,“……近来听闻庐江寿春之内,有一少年,不过十岁出头,却广交豪士,声名远播……”不禁叹来,此人果真待己一片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