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皱眉瞧着如吟坐的笔直的背影,只觉得姑娘似乎更显沉稳平静,面对姑爷的时候那般波澜不惊的态度倒与往常不大一样,心下甚觉疑惑。
如吟吩咐碧荷研磨,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在信纸上写下一排簪花小楷,这封是写给她兄长慕如邺的信,因为积年之间,两家人并无什么亲密来往,所以遣词造句多有斟酌,用语含蓄恭敬,不长的信如吟倒写了大半个时辰才搁笔。
写完了之后便递给宋妈妈,说明用意。
不期然迎来了宋妈妈诧异又惊喜的询问:“姑娘怎么想通了?您终于肯听老奴话了!跟大爷走的近点儿,姑娘便有了依靠,也不枉老爷夫人的一片苦心了。”
细看来,宋妈妈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模样。
如吟鼻头一酸,这位兄长并非她的嫡亲兄长,而是从宗族里过继来的,一为支应门庭不断了香火,二也为这位继子能稍稍照拂她一下。
如吟上有两个兄长,皆夭折了,后又有一个弟弟,竟因为染了天花没挨过去……于是慕家便只剩如吟孤零零一个,不得已,只能从宗族里过继。
因是父母亲自挑选,人品自然信得过,便是如吟这两年来与他不甚亲近,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也多有厚礼送来,待她这个几乎算得上是素未谋面的妹妹,已是不错。
她自幼便淡漠,后来一头扎进制香一事之中,待身边的人不甚上心,便是日日陪伴自己的灼桃、碧荷、老宋妈妈也没安排个好去处……更何况这个父母过继而来的陌生兄长。
可重活一遭,她万万不会再入往昔那般薄情,刘嗳因她之故得了官身之后,她的光景便不大好过,庞姨娘事事压她一头,更何况,她本就不是那喜好争抢之人,于是日子越过越差,这位兄长还曾带着嫂嫂上门为她撑门面……这一番雪中送炭的情意,如吟如何也忘不了。
而眼下又有一件顶重要的事情,须得要这位兄长代她走一趟,思忖之下,便吩咐碧荷:“你且开了箱笼,把我存下的二十斤沉香找来。”
掌管箱笼钥匙的碧荷惊讶的望向如吟,二十斤沉香并不是少数目,而姑娘积攒下的又都是沉香中的上品,一直是姑娘珍而重之的宝贝……
询问的目光并没有得到如吟的回应,碧荷只觉得自家姑娘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又沉又冷,像是一泓秋水……虽然姑娘一向沉静,可碧荷总觉得今日的姑娘似乎与往日不同,惴惴不安的去开了箱笼,灼桃帮着她把收藏的好好的沉香拿到了案上。
如吟转头望向宋妈妈,口气是难得的慎重:“请妈妈把这沉香连带着信一同送去兴元府慕家,须得妈妈亲力亲外,若假他人之手,如吟心中难安……听闻妈妈有位侄儿,略识得几个字,为人再机灵不过,不知妈妈可否叫他来我跟前当差?”
对宋妈妈而言,这已是天大的恩典,狂喜之后,心中的疑虑便更重,望着如吟,慈爱的目光中又夹杂了狐惑:“姑娘这般,到底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