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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安堂里,烛光闪烁下,谙国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抬眼看了看扯被欲睡的丈夫,不悦的道:“都这个时候了,难为你还能睡得着?”
这样的冷嘲热讽,徐琰早都听得耳朵生茧子了,拉了拉被子,笑了笑:“我为什么睡不着?雨打芭蕉,滴滴答答,最是催人的困劲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徐容长大了,要翻出你的手掌心了……可这又跟我何干呢,我为什么睡不着?”他睨了一眼有点坐立难安的谙国夫人,躺了下去。
徐琰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吞的,这样的尖刻的话倒是她头一次听见,谙国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徐琰:“你这是什么话?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么?”
徐琰冷冷哂笑,觑着受了委屈似的谙国夫人,呵呵的道:“怎么?难不成季致江在凝脂堂跪着,我就得陪着他陪着你彻夜的不眠不休你心里才舒服么?”
谙国夫人的脸色一瞬间白的瞧不见一丝血色,她撇过头,把脸扭向窗外,嗤笑道:“怪不得呢,敢这般与我说话。我以为你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怎么?难道你吃醋了不成?”
徐琰扯了扯被子,道:“你我夫妻一场,自当同心同德,我岂会与你狎醋?”他抬眼望着顶上的承尘,脸上的表情让人辨不出悲喜:“放心吧,徐容性子变得再厉害,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以你的心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再个,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季致江,”他笑了笑,温润尔雅的模样让谙国夫人心头蓦的一悸,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从她心尖溜走,让人再也抓不住。
“就叫五丫头六丫头去劝劝,都是娇滴滴的小姐们,一时吓坏了做出些偏激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徐琰翻了个身,似乎不欲再多说什么:“若是她真的一时想不开,暴毙了也不是什么事情,你们筹谋这么多年,总有办法的,以你的性子,我不相信,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她,旁人就没有用。”
谙国夫人喃喃了两句,最后悠悠的叹道:“这是最简单的法子。”
“难道只有兵不血刃,才彰显得出你的厉害么?”他笑了笑,便再不出声。
盏茶功夫,谙国夫人便听到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想来,已是熟睡过去了。
谙国夫人望着外面黑嗔嗔的夜色和如注的暴雨,终究是心有不忍,唤了洗碧过来,低声道:“你去叫上五小姐、六小姐,让她们到凝脂堂等我。”
洗碧并不多问,恭声应了句是,便退了出去。
谙国夫人起身在妆奁前坐下,卸下了钗环,自己动手挑了件素淡的衣服穿上,吩咐丫鬟掌灯,撑了把伞,便朝着凝脂堂走去。
远远的就瞧见季致江的身影笔直的跪在那里,全身上下被雨浇了个湿透,脸上的细小的伤痕此刻也被雨水泡发了,泛着惨淡的白,而芭蕉掩映的房间里,一片黢黑,显然是早就息了灯入睡。
谙国夫人闭了闭眼,艰难的开口吩咐丫鬟:“去敲门。”
再看一眼季致江狼狈的模样,谙国夫人心底翻江倒海的扑腾着。
这个人,只怕是……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