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她一直不说话,但脑子其实没有停止过想法。
她一直想要破出一条路来,想要保住皇甫贺一命。
事到如今,她唯一能够想出来的只有——诈死、用尸体将本尊换出来!
她甚至想到了如何安排退路,趁着皇甫贺此时半死不活地在天牢里,如何把他掉包出来。
然后,再宣布大皇子死讯!
之后,她就可以借着这些伤心事,出走帝京,找个不起眼的小郡城把孩子生下来。
从此后,一家三口过隐居的生活。
但此时祁阳却说:你们该做出选择了,就算不被处死,他也活不下去!
杜若感觉天都垮了!
祁阳在心里叹息,道:“老朽认为,将大皇子的状况如实告知圣上,好歹父子一场。给大皇子留一个体面吧!”
皇甫贺想要活下去是很困难的了,一线生机而已。
让他自己死,对他来说会走得更舒坦一些。
不是被皇帝处死,也死得体面一些。
说完这些后,祁阳就告辞出宫。
杜若坐在主位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如玉的眼圈又红了,哽咽了好久,才道:“皇子妃,你要不先回去躺着吧?”
一开始,杜若没有应。
她仿佛傻了一般,不言不语。
如玉也是了解她的。
内心强大的人,越是遇上了可怕的事,越是沉稳、冷静!
因为,他们想的不是“我怎么这么惨、谁来救救我”,而是“我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才能得到最好的局面”!
他们想的都是破局,而不是伤春悲秋!
果然,杜若思索良久,才道:“如玉,你想法子,送消息给父亲。另外,去跟外面的守卫说,我要面圣!”
碍于杜若腹中还有皇甫家的骨肉,加上杜若毕竟是丞相杜恒的女儿,两位兄长也都位列重要官职。
皇甫权无论如何,都会至少见她一面的!
杜若服过药之后,换了一身素衣,坐着轿子来到了御书房。
她在丧孝期,穿的一身白,发髻上只用灰褐色木簪,不施粉黛。
刚刚动过胎气、身子还很弱,纵然五官明丽,却像是被暴风骤雨打过的鲜花,颜色寡淡!
通传过后得到允许,她进入御书房,跪倒在地:“罪媳参见圣上!”
肚子也是大了,这动作让她特别辛苦。
如玉不得入内,杜若强撑着独自进来,走路速度缓慢不说,身子都是颤颤巍巍的。
见状,皇甫权叹了一口气,朝隆安挥了挥手:“赐座,你去扶大皇子妃一把。”
杜若得以坐下,双手始终放在隆起的腹部上。
她看上去苍白又虚弱。
皇甫权擅长权衡四方,皇甫贺是他的儿子,又犯了错,要如何处置,别人说不得他什么。
但这儿媳妇是杜相家的嫡女,皇甫权不好对她如何。
相对来说,态度是客客气气的:“大皇子妃身子弱,还需为腹中皇孙着想。”
场面话如此。
杜若垂着眼眸,道:“臣媳理会得。但方才,祁老去东宫见了臣媳一面,说了一些殿下的状况。臣媳以为,理应让圣上知晓,因此才拖着这样的身子过来面见圣上。”
皇甫权道:“哦,你且说。”
其实不用杜若说,天牢那边的人,已经将情况禀告。
杜若红着眼圈,道:“殿下有罪,臣媳不敢替他求情。但如今他生机已断,即便死罪可免,亦难以活下去。祁老的意思是,倘若等着殿下的是死罪,不如……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话音落,泪水已经滚滚落下了!
“你与大皇子,也算夫妻情深。”皇甫权重重地叹息,道:“他是朕的儿子,立储多年来,一直在朕身边教导,确实从未出过差错。”
欲抑先扬,杜若知晓,后面肯定还有其他说词。
果然,皇甫权又道:“但他犯下这等杀戮,哪怕朕想要包庇他,亦是难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使朕不处置他,如何服众?”
杜若咬着下唇,道:“臣媳明白,自能体谅圣上难处。但盼着圣上看在他是为人所害,并非出于自主意愿造成的大错,给他一个干脆吧!”
说着,她站起来,就地跪了下去!
驮着大肚子跪下去、伏在地上,本就非常困难,她还哭得非常伤心!
没有哭声,但身子一抖一抖的,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隆安小心看了一眼皇甫权的脸色。
皇甫权朝他摆摆手:“大皇子妃好好坐着说话,你不在意你的身子,还要想着皇孙呢。”
杜若心道:“生下来就注定没爹的,我还能想什么呢?”
隆安过去,将杜若扶起,道:“大皇子妃,圣上对大皇子历来也是爱护的,自有定夺。你且先起来,等着圣上安排便是!”
话是如此,可对杜若来说,不管皇甫权是否答应她的请求,她都是要丧夫的了,又怎么可能好过呢?
她坐在那里,止不住泪水,是个人看着都会觉得同她说一句重话,都是残忍。
皇甫权沉默了良久,尚未定夺,却等来了外头小太监的通报:“启禀圣上,杜相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