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又说:“我哥哥一直想要在周府的院墙上种上葡萄,可是周府当时是大将军幕府,院墙威严,有朝廷法度,不能随心。你的家里,很适合种葡萄。”
崔蛟柔柔的道:“我喜欢夕颜花。”
周宜笑了,她看到月光照在崔蛟的脸上,他的面容,安静无比。
崔蛟说:“夕颜花是一种很坚强的生命,只要有土壤,有能栖身的墙壁,就能生长。”他的手臂动了动,想要伸手去摘下眼上的发带。
周宜说:“不要动。”
于是他就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周宜也没有说话。
那一晚,他就是这样蒙着周宜的眼睛。他用一个木桶挡住了周宜,用身体做诱饵,让追的人忘记了周宜。
他的衣角覆在周宜的眼上。
周宜什么也看不见,听见那些让她心惊胆战的声音。
那一晚,崔蛟闭着眼睛,同样什么都看不见。
“我一直害怕闭上眼睛。”崔蛟说。
周宜的手都在颤抖,她说:“我不害怕,你闭上眼睛,我就在你身边。”
她的手覆上发带,她轻声说:“我陪你久一点。”
后来崔蛟就睡着了。他是站着睡着的,他很难在晚上能睡好,周宜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变得这么赖床。因为他害怕有月光的时候睡,每天等到下半夜才能睡着。
崔蛟靠着树合上眼睛睡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心神不宁,又醒了。
周宜说:“你睡着,我吹笛子给你听,你睡沉了,我再走。”
她伸手摘下崔蛟腰上的短笛,给他吹曲子。
过了一会儿,崔蛟又睡着了。他睡得很浅,有笛子的声音,他竟然还能睡得安稳一些。
过了好久,薛皓轻轻落在了周宜的面前。
周宜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禁声。然后收了短笛,轻声道:“睡着了。”
薛皓看了看周宜,又看了看崔蛟,以气声道:“要到后半夜了,别着凉了。”说着在崔蛟的睡穴点了一下,让他睡得更沉,一伸手抱起了他。
然后他三两下抱着崔蛟进了卧房安顿,崔家的侍女都认得薛皓,也不惊慌。薛皓吩咐他们好事守着,就出了门。
院子里,周宜正朝着他笑。
她的头发是散着的,衣服有点大了,不大合身,但是看着很美。
她的美,不需要合适的衣服,也不需要精美的首饰。
薛皓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我真怕你不见了,走了,不要我了,我在家里等了你好久,每一次皇叔来,我都很害怕。”
周宜笑了笑,轻轻道:“我怎么会走呢,回家,崔蛟好不容易睡着了,他……”
她想说他看起来不大好。
但是又说不出口。
薛皓轻声道:“以后,咱们每天来哄他睡,好不好。”
周宜:“……”
薛皓嘀咕道:“哄他睡,总比和皇叔聊天要好。”
薛子青对山川地理有些研究,周宜也有些研究,他们经常围炉夜话。这叫薛皓担惊受怕,薛子青的威胁太大了,共同的爱好,共同的看法。
薛子青又这么优秀,薛皓摸摸字变黑的脸,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竞争力。
周宜古怪的瞥了他一眼:“说的什么傻话,和寺卿大人聊天怎么不好,他是久在官场,见多识广,同他说话,能长不少见识呢。”
薛皓耷拉着头,不说话。
周宜又道:“你别不说话,崔蛟的问题还是要你来解决,以后你每天来哄他睡。”
薛皓不依:“咱们一起不好吗,咱们一起哄他,然后晚上一起回去。”
周宜笑了:“咱们两个一起哄他睡,怎么看着有点像哄孩子。”
薛皓认真道:“你就不怕我被他哄走了?”
周宜挑眉:“你会?”
薛皓笑了笑:“怎么就知道不会呢?”
周宜摇头:“你会,崔蛟也不会。”
两人便携手回了周府。
薛子青已经睡了这时间睡有点早,但是因为他要照顾教养薛寿,就有点要迁就孩子的时间,渐渐的,睡觉的时候就早了。
薛皓拍拍胸口,谢天谢地。
这一夜,薛皓睡得晚,他同周宜告别之后,还要修书去宣和,让部下们好生做事,并嘱咐了他们要好好照顾薛恒。
他到现在,都没有敢把薛恒中毒的事情告诉周宜,周宜一直以为薛恒只是不想做王爷,不想被人掌控,她还以为,薛恒终于自由了呢。
解药没有炼成之前,他绝对不想让周宜知道这件事。
薛恒是周苍舒的朋友,是周嘉最喜欢的孩子,是他多年来对故友的寄托。
薛恒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在周苍舒死后不久,薛恒也死了,周宜将会多么难过,这些事情,他想一想就觉得累。
平南城的温青那边也来了一封信,她的进展不大,但是也说明不是没有办法,她表示,一定会尽力去研制解药,但是因为她确实已经嫁为人妇,她不想丈夫和家人之大自己在做的事情,所以一直隐瞒,双方传信不大方便,所以不能时时报告进展。
薛皓便决定把那死不靠谱的七个暗卫调去温青身边,叫他们保护周宜出了这么大的叉子,薛皓肠子都悔青了,这群废物,就让他们去温青那里,负责传信吧。
打理好了这些,薛皓才睡去。
一夜好眠。
日子就这么细水长流的过着,长乐公主致力建立基地培养死士和兵马,周宜和薛皓就致力于挖她的人手。
她在朝野之外养了不少的人,很多江湖上的帮派,都有她的人手。她自己还通过一个叫万花楼的组织来打听消息,里面有不少的精英,想来薛凌波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周宜和薛皓一直都没有打探道万花楼的消息。
这天下午,宫中来了急召,让薛皓进宫。
薛皓只能赶紧整了衣衫随着来人进宫。
一路上,传信的小太监八风不动,无论薛皓怎么问都不肯透露一点。
薛皓头皮发麻。
等他进宫之后,知道真相,更是头皮发麻了。
他的好父皇要拜王逸之为骠骑将军。
本朝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下面设四将军,骠骑将军为四将军之首。当初薛靖为了和周嘉抗衡,拜殷如墨为天策将军,天策二字,意为上天所册封,虽说不敢明面上说和大将军平级,要低那么一点,但是这名字,绝对是要比四将军高。
如今薛靖找不出来人做天策将军。大将军周嘉已经出家了,但是他仍然顶着大将军的名头,他活着,就不好让别的人做大将军。
所以薛靖要拜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实际意义上是最高统帅。是如今朝中军衔最高的将军了。
问题是,如今朝中的将军各司其职,突然冒出来个骠骑将军,让他干什么?
不管是殷如墨曾经门下的还是周嘉门下的,大家都好好的在干活,没人想着要造反。突然拜个骠骑将军,这个将军还是个光杆司令,这是要干什么?
“父皇,骠骑将军一职干系重大,不如,还是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做吧。”薛皓道,就算不是德高望重,年轻有为也行啊,殷家那么多冒出来的驸马,随便拉一个出来也比王逸之强啊。
“王逸之他家祖上就是名将,他饱读诗书,又有家学渊源,本人又是名士,让他做骠骑将军,也是不错的吧。”薛靖道。有点不大确定,他是真不懂军务,这种事情,又找不到人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