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芷又何曾不怀念那个天真稚嫩的姑娘,对脾气暴躁的自己也尚有几分容忍。
她眉心紧皱,眼里含着的泪水同样滑下。
轻拂了拂昭娣的后背,红透的一双眼眸燃起坚韧,“主子,下辈子,我和环儿,还是你的下属。”
昭娣终于直起了身子,看着空芷,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若真有来生,不要再做下人,来生只愿,不再生逢乱世。”
“无论乱世太平,空芷,都要保你平安。”
她眉眼忠诚犀利,信誓旦旦。
下辈子若是昭娣死了,她还会魂穿吗,是回到原本生长的现代。
还是,另一个时代。
与先前几次前来不同,这次昭娣刚下马车,只见的太傅府门口已经跪满了下人奴婢,场面甚是浩浩荡荡。
见她的马车到来,众人便顷刻俯身跪着,齐声喊道,“参见皇后娘娘。”
吕太傅也跪在其间,只是稍作拱手,不如他们那般屈尊俯身,仍旧鹤立鸡群。
昭娣被空芷扶下,款款下了马车,衣摆尽数铺散开,拖延在青石灰地面。
她理了理衣摆,摊开广袖,双手交叠腹前,打量了一下这一群人,眼眸里敛下情绪,面色如常间才正色道,“起来吧,如今本宫不过是以医者身份照料太傅妾身,尚可无须如此隆重。”
吕太傅率先起身,身后下人奴婢们才姗姗起来。
他看着昭娣,神采飞扬,眼里更是流盼生辉,“内人能劳烦皇后娘娘亲自照拂,是内人三生有幸啊。”
昭娣心里一阵不屑,可神情间只是标志性的微笑,敛下眸子点了点头,她实在无心寒暄这种奉承讨好之言。
“皇后娘娘舟车劳顿累了吧,”吕太傅也是个察言观色心细如尘的人,顿时吆喝着身后下人,“快去,带皇后娘娘去最好的厢房歇息。”
终于可以让她进去了,昭娣报以一笑,“如此,有劳吕太傅了。”
这次进府中,身后跟了一大群下人们,昭娣回首看了看,只面不改色,嘴角微微不屑扬起。
如此看来,先前吕太傅从未把她当回事过。
竟不知,她这个皇后身份还不如大将军府上入住的一席之地重要。
究竟是将军府实力菲薄,还是所有人,从未把宁弘这个新帝放在眼里。
一路走着,她依旧在沉思。
按照以往史记惯例,亡国之日旧臣需得诛杀,或自尽,而宁弘当日做的,却是迎娶昭娣,后来为了她,并未伤及凡尔国朝臣任何一人。
眼下看来,倒是她妇人之仁,害了这一场局面。
朝堂之事,不可再心慈手软了。
想到这里,正慢慢走着的昭娣,微微抬起头,日光洒落她全身,仿若镀了一层金身,微风吹拂她脸颊边的发丝,狭长睫毛下,眼眸里凝了凝,染上一丝狠意。
辗转往常没有丝毫变化的山水园子,来到一处最为宏伟的厢房。
这厢房坐落于硕大的花园中,被满园春色假山池林环绕其间,上好深壑木料打造的厢房共有三层,窗外竹帘撩起,外围皆有围栏环绕,依稀可见里面纱幔飘摇。
一旁望下去就是浮满荷叶浮萍的清泉。
每一块假山上都流动着泉水,连地上都时不时穿插着假山池林流淌的溪流,竹林密集又不纷扰的挺立,赫然一处世外桃源。
“想不到,吕太傅府上竟有如此妙处。”昭娣不由得感叹,比起在深宫的富丽堂皇,她更加喜欢这种被自然包围环绕的静谧之所。
吕太傅不知何时已然跟在身后,听闻此言急忙上前拱手道,“皇后娘娘喜欢便好,不枉老夫特地命人打造此处。”
“哦?”她饶有趣味地转回身,眼里高深莫测,“吕太傅是知道我会来?”
他谦卑一笑,仍是拱着手,“内人即将临盆,长安王爷早就料到你会不放心,特命老臣早前造好这一处屋子,供皇后娘娘居住。”
“长安王爷?”她心下一惊,听到扶苏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失去镇定。
身后空芷担忧着小声道,“娘娘。。。”
她微微侧头看了下空芷,心里已经稳定,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佯装淡然,“原来如此,倒是长安王爷有心了,替本宫,好生道谢。”
“这是自然,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安心入住即可。”吕太傅弯了弯腰,一手摊开伸去,恭请昭娣入住。
昭娣不再多言,抬步朝着厢房院落走去。
一进屋,满是纱幔层叠,青色纱幔交错,昭娣心中不免一阵惆怅。
屋内摆设,与王府的屋内,甚是相似。
走到二楼,便是极大的闺房,羊毛地垫铺就,光是蜡烛烛台都不下数十多个,硕大的铜镜前,梳妆台上摆满珠宝,却是清一色素雅淡然的步摇。
她捻起其中一支,步摇流苏晃荡,不免嗔怪,喃喃道,“扶苏,你是在让我愧疚吗。”
昭娣抬起眼眸,定定看着铜镜,一手抚摸上眼角,那挥之不去的疤痕。
铜镜上,精致绝美的女人,灵动的眼眸一副伤神,别有一番风情。
连一旁的空芷,都不由得看痴迷。
“主子,这些年,你倒是越发的美丽了。”她不由得感叹,昭娣在她心中,是绝对的女人尤物。
她苦笑,放下了步摇,“都道红颜祸水,如今是愈发应验了。”
坐在梳妆台前,轻扫粉黛。
“主子,你不该是薄命红颜,”空芷难得的慎重,握着剑对昭娣正色道,“你与寻常女子不同,你该是生来,就是尊贵之相,这世间权谋,总该由你去操纵。”
“该不该的,”昭娣梳着左肩披散的长发,摇了摇头,“我说了不算。”
空芷看着一边窗外,神色迷离,“主子,你常说身边的人因你而死,可是有没有想过,为何我的上一任主子死了,没有多么高强武功的你,一直能存活至今?”
她梳着长发的手顿住。
“有些人,都是注定了命格,他们不是因你而死,而是注定,要成就你,”她说着说着,眼里一层朦胧薄雾,“包括我上一任主子,也是为了你的存在,注定了宿命。”
昭娣有些不解,眸子中带着微微疑惑,“空芷,你为何会说这些话,这些话,是谁教的你?”
她瞬间缓了缓神态,擦了擦脸颊流落的泪,“没有主子,赫连世家擅长盘星命格,我从小略有耳闻,这才一时有些胡言乱语了。”
放下手中的琉璃梳子,她伸去手一把拉过空芷,抬起头瞧着她,“你们赫连世家的盘星命格,可有依据?”
空芷一手反握住,“主子,是对此事感兴趣?”
昭娣看了看窗外,谋子里凝聚神态,“有些事,我确想,得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