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胆子并不大,但是我有一个特点,遇见什么可怕的事都不会跑,我一定要摸清它。
我朝着地下室慢慢走下去。
很黑。
借着外面的路灯光,我看见自己长长的影子投在那条长长的坡道上。(我铐,原来我自己也挺恐怖的!)我走在自己的影子上,渐渐闻到一股潮湿之气——这个地下室设计有问题,一下雨,水就淌进来,都积在了地下室里。
那哭声越来越真切,我断定就在这个地下室里!
我终于接近了地下室,心跳得越来越快。(兄弟,可别说大话啊,换了你,当时心可能都停止跳动了。)那声音突然没有了。接着,我看见有一个人从地下室冒出来。
蓝色的制服,红帽子,红肩章,红腰带。是他,陈墨!
我的脑袋一下就大了。
——刚才谁说人没什么可怕的,饮水机才可怕?
他慢腾腾地走上来。
他深更半夜跑到我家地下来干什么?
我停下来,压制着狂跳的心,外强中干地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半晌才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的,他是保安,他是负责j号楼的保安,他深更半夜到地下室巡查是正当的,甚至可以说很尽职尽责。他似乎更有理由质问我。
“你是干什么的?”他又问了一句。这一句就把性质改变了。
我相信,他认识我,我是他的仇人,他不可能不认识我,但是他装作不认识我,于是我成了可疑的人。
我还必须得辩解。我换了一种口气说:“噢,我是101的房主。”
他继续问:“你怎么不睡觉?”
“我听见好像有动静,就来看看。”
“我刚从那里面出来,我怎么没听到?你做梦了。”
他说完,慢吞吞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走到了地面上,走进了风中。我再看那地下室,黑黑的,真的像墓穴。
我悄悄溜回家,太太又惊叫一声。只要我不在她身边,她就会醒。不知道这是第几感觉。
“你干什么去了?”她颤颤地小声问。
“我去卫生间了。”
她惊恐地看着我说:“你为什么骗我?”
“怎么了?”
“我刚才去卫生间找过你。”
“……我到地下室去了。”
“你深更半夜到那里去干什么?”
“我看见了一个小偷。”
“偷自行车的?”
“是的,跑了。”
“你这个傻子,万一他捅你一刀呢?又没有咱家自行车……”
谁家的丈夫在他太太心中都比别人家的自行车值钱。世人啊,原谅她吧。
我就躺下了。太太好像怕我再离开似的,紧紧抱住我。
我回想那个陈墨,心里越来越不安。此时,他正在风中游荡。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他不睡觉。他没有脚步声,也不咳嗽。他游荡在人们梦的外面。
他随时都可能趴在我家的窗户上,寻找一个漏洞,或者他自己制造一个漏洞,小小的,足够了,然后,静静地观看着熟睡的我和熟睡的太太……天亮了,天还是那么蓝。
草坪和花圃都湿漉漉的,那是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