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扶泽和风行没有反驳,因为他们能感觉出公孙朗的心不在焉。公孙朗总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放弃皇位的感觉,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事态发展已经不是殷扶泽所能料想到的,他的父亲因为皇位丧命,他想不通公孙朗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请皇上明示。”殷扶泽低头道。
却听到公孙朗一声叹息:“在朕年少轻狂的时候,的确想过,若是朕成为皇帝,一定不负天下,后来觉得山河安稳,择山明水秀处过一生也不错,如今合国稳定,你也渐渐沉稳,颇有国君之风,朕也可放心离去了,朕相信你,会把合国治理好。”
一番肺腑之言,殷扶泽热血沸腾。
他只以为公孙朗看重他的一腔抱负,却不想,他居然,居然要把皇位给他?
殷扶泽眼中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皇上居然如此信任他。
人生总是未知,他刚记事的时候,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落魄不堪;在谷底的时候,未曾想过有一日还能够重新振作。
如今他找到人生意义的时候,却也从未想过,皇位真的有一天,触手可得。
他的野心,从不会隐藏,但难得的是,他也坦诚。
他头贴着地面,道:“皇上之言,臣心中欢喜,只是若站在皇上的位置思考,合国有很多合适的人,并不只有臣。”
却见公孙朗看着他微笑:“你说的不错,但你最合适,不是吗?”
公孙朗的话让殷扶泽愣了愣,而后道:“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期许。”
风行这才算明白了,原来公孙朗是想诈死!
“公孙,你想好了吗?”若是以前,风行一定会反对,毕竟好好的皇帝不当,要做什么呀?
可这三年,他看过公孙朗认真批阅奏折的样子,面对水患旱灾一脸忧虑的样子,若看见桃花枫叶怅然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现在如释重负的模样。
“风行,你知道的,从一开始,我便已经想好。”
只是当时殷天麟亡,若是他不称帝,只怕天枢动乱,后果严重。
从登上皇位那天,他便想着逃。
都说男子大事为重,那不过是对还未疲倦的人来说。
他的心早已不在这里。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公孙,我支持你。”风行笑了笑,两人对视,一如少年时。
皇帝重病,缠绵病榻一月有余,终于百医无策,驾崩。
好在皇上驾崩前已经有所准备,传位殷扶泽,殷扶泽登基后,不改国号,秉行公孙朗的治国之策。
他差人收拾公孙朗落在宫中旧物的时候,却发现宫中一切他都没有带走,成摞白色的宣纸落了画,一笔一笔,精心将那人描摹,他闲来无事,数了数,一共一千零八章,算算时日,正是慕容离离去的日子。
是夜,殷扶泽大醉,因为他终于明白,帝王路虽艰辛,却不抵公孙朗思念慕容离的日日夜夜。
但愿他一生安稳。
雪岭处,又是一年冬天将至。
尚未飘起雪花,雪岭上依旧一片白色。
室内有不断的咳嗽声传来,星宿站在门口,眼睛含泪。
两三年的功夫,曾经风采出众,恍若神仙的男子,已经憔悴不堪,他的头上头发有些灰白,大约是失了精血的缘故。
不远处,床上那人面色恢复,犹如少女时期,子星记忆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