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沧桑,已然白云苍狗,以为永远不变的爱恋早已随风。
陶婉如固守着不改的痴心成为一缕幽魂,这些年娟娘见证着她如同一朵缤纷盛绽的花朵,由丰美眨眼间便走向凋零,其间有无数的心酸与苦痛,而那个害了她的负心人居然有脸坦然立在自己面前。
所谓人不可貌相,娟娘委实无法将那龌龊的行事与眼前的青衫君子联系在一起。她略一福身行了个礼,便不卑不亢地立在原地,恭敬地说道:“不晓得大人有什么吩咐?娟娘还要回去服侍小姐安歇,请您长话短说,莫使小姐牵挂。”
“娟娘,咱们又不是不熟,你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已然过去那么久,你与灼华还是避我如蛇蝎,难道我便是洪水猛兽不成?”苏世贤长叹一声,晓得娟娘心软,打算再打出悲情戏。
他便指了指一旁的竹椅,请娟娘落座,又在早便备好的茶盏里蓄满了水。
竹几上点着盏笼着玻璃罩子的银灯,投下不大不小的光环。苏世贤儒雅的面容在烛火辉映之下显得有些沉郁,他低声说道:“灼华先入为主,这一生大概都不肯原谅我了。娟娘,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前半辈子走得如此艰难,你又不是未曾瞧见,便不能从中说句公道话?”
娟娘并不落座,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她双手笼在袖中,显得恭顺谦卑。
她无波无澜地说道:“大人,您高看娟娘了。便是蒙夫人的恩典,替我脱去奴籍,这一生一世我也是认小姐做主子。试问我一介奴婢出身,又怎么敢左右小姐的想法?至于大人所说的公道,那是自在人心,容不得娟娘转圜。”
从前的娟娘少女心态,分明是娇憨活泼的性子。偶尔伴着陶灼如,也会跟他妙语如珠,并不曾将主子奴才时刻放在嘴边。如今这一道分界线泾渭分明,各自都走不回从前,苏世贤想要借着娟娘来影响陶灼华,眼前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苏世贤并不舍得放手,他晓得想要洗白自己很难,或许需要漫长的时间。娟娘这里便是个突破口,他并不急在一时要娟娘替自己说项。
在一地婆娑的梧桐树底下,苏世贤以手捶着树干,显得无边伤感。他对娟娘恻然说道:“娟娘,你也在长公主府住了一些时日,相信我在那里头处境如何,你已经心知肚明。咱们暂且不说如今,便是当年的旧事,我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你便一点也没看在心里?”
总归是一张巧嘴,苏世贤舌灿莲花,想要说得娟娘心生恻隐。
娟娘瞧着他嘴唇上下翕动,说得滔滔不绝,到好似不必粉墨便能上场的戏子。无比动人的言语不能掩盖事实的真像,娟娘只把这一切都当做耳旁风,她静悄悄站着,到仿佛在欣赏戏台上的一出陈世美再次上演,不觉间又记起了戏文上的唱词,轻轻哼了几句。
《铡美案》是出名戏,苏世贤饱读诗书,自然听得懂娟娘口里的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