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少饮的何子岕昨夜里死缠烂打,那一杯花雕不过瘾,非要再添两杯,分明是心事重重,要借酒买醉的样子。
何子岱联想到他昨日一个内侍不带,如今又对京郊二字百般上心,竟似藏着些秘密,不由起了思忖。难不成他昨日根本不是在城中闲逛,而是一个人是出了城,如今却又害怕旁人知晓,才对何子岑昨日的去向格外心惊?
压下心里的疑窦,何子岱继续不动声色听着仁寿皇帝与兄长说话。却见仁寿皇帝目光往下面一掠,缓声问道:“楚王未与你们一起?”
似是回答着仁寿皇帝的话,何公公立在九幅明黄织锦的珠帘外,冲着里头躬身回禀:“陛下,楚王殿下求见。”
往日请安问好,何子岩从未落在人后,今日却不晓得为何姗姗来迟。
他就着何公公掀起的帘子入了内,冲着仁寿皇帝恭敬地行礼,又与诸兄弟颔首示意,这才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落坐,向仁寿皇帝歉然道:“父皇,儿臣来迟了不恭,还请您老人家责罚。”
“不过是一家人叙叙天伦,有何早晚?”仁寿皇帝笑意如常,清隽的容颜里透着些慈祥,随意问道:“你往常从来早到,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何子岩便起身回道:“儿臣今日一早便入了宫,只怕打扰父皇与朝臣们议事,便先去给母妃请安。不曾想母妃夜间着了凉,正忙着传太医。儿臣因替母妃熬药,便多留了片刻,故此耽搁了来向父皇请安。”
凝神细嗅,何子岩身上果然带着淡淡的药香,只为被御书房炭炉里所焙的橘皮冲散,便没有那么明显。
“你这孩子到是纯孝,放着一殿的宫婢,却肯亲手替你母妃熬药。“仁寿皇帝嘉许了两句,帝便将身子往前一倾,极为关注地问道:“太医们怎么说?服了药是否见好些?晚间时候朕也过去瞧瞧。”
“母妃特意嘱咐了,请父皇您莫要过去探病,只怕过了病气给您反而不美”,何子岩俊美的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向仁寿皇帝连连摆手道:“儿臣来时母妃已然服了药,如今觉得好些。她说如今不敢惊动圣驾,待痊愈了再来给您请安。”
仁寿皇帝面色便更加和缓,扬声唤着何公公道:“去将新制的秋梨膏送给贵妃娘娘两瓶,再传朕的话要她好生将养身子。”
何子岕目无表情地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没来由地眼前又闪过外祖母与母亲的那幅肖像。画面上的母亲如许年幼,仰望着外祖母清美绝伦的面庞,目光是那样娇柔。而外祖母将母亲揽在怀里,双眸中满溢的慈爱浓得让人心醉。
“那样金贵玉贵的小姑娘,竟落得罚没为奴,天晓得她都受了些什么苦楚。”许长佑沧桑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与眼前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何子岕眼中蓦然便是一热,慌忙收敛了自己的神情。
不过几声咳嗽,便这般小题大做,真正需要仁寿皇帝关怀的苦命人,他却又置之不理。何子岚一直与他说,父皇对母亲是一片深情,他却从未在父皇身上瞧到过半分对母亲的关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