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雪一阵紧似一阵,茯苓一手掌着灯笼,一手紧紧挽着陶灼华的臂膀,能感受到她裹在大氅里的身形瑟瑟发抖,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直待转过一带长廊,后头再也没有何子岱的身影,陶灼华这才手扶着一旁的假山石大口喘气。方才与何子岱针锋相对,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此时此刻,一丝乏力悄然袭上心头。
茯苓就着灯火瞧见她脸色雪白,赶紧将她的大氅笼紧,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齐王殿下都同您说了些什么?他可有难为您?”
“不妨事,他想同我做笔交易,这才故意支开旁人说话。我们话不投机,再说下去也是无益”。手炉里的炭快要当燃尽,些许的暖意根本化不开心上的寒冷,陶灼华只想快些回去青莲宫中,安静地自己舔一舔前世的伤痕。
便唤了一声茯苓,重新搭着她的臂膀借力,两人加快了步子。
走至通往青莲宫的竹桥,却见桥上遥遥一个纤影正在左顾右盼。原是娟娘不放心陶灼华此时未归,想去寻人却怕走岔了路,只得在桥上徘徊。
瞧见这主仆二人归来,试一试陶灼华手心的温度,娟娘忙将手里捧的紫铜手炉递到陶灼华手上,换下了她怀里不大温热的鎏金莲纹手炉。
茯苓与娟娘两个将陶灼华护在正中,三个人亲亲密密往青莲宫走去。
何子岑早些时追上了德妃娘娘的轿子,迈着大步走在德妃娘娘身畔,母子二人说着话同回长宁宫去。德妃娘娘隔着轿帘不见何子岱的身影,便问及他的去向,何子岑笑着答道:“因怕天冷路滑,他要先送灼华郡主、还有子岕姐弟两个回宫,回头再来给母妃请安。”
说毕遥遥回头,明知望不见何子岱的身影,何子岑却挂念着不晓得他这一路都同陶灼华说些什么。方才何子岱说得冠冕堂皇,却不过是阻止自己与陶灼华往来,何子岑又暗自奇怪亲弟弟总是一次一次打断他与陶灼华的相处。
前世里好似并不是这个样子,那时节陶灼华渺小得好似一片风中的枯叶,在宫中极不引人注目,何子岱从不关心这个为质的女孩,对她做了何子岑的妾室也不甚在意。今生到底不同,何子岑只觉得他们每个人都透着些怪异。
何子岱无精打采回到长宁宫来,立在帘子外头略略收敛了情绪,这才进了暖阁给德妃娘娘请安。兄弟二人心里都藏着事,只说是席间饮了些酒,此时有些睡意,略说了几句话便向德妃娘娘告退。
德妃娘娘早命绮罗打点了两兄弟旧日的住所,命人将他们领到从前所居的偏殿之中。待宫婢铺好了床铺,何子岑便命人沏了壶清茶,又邀了何子岱在暖炕上坐下,大有一番促膝长谈的味道。
何子岱装做懵懂无知,夸张地打个哈欠,便想脚底抹油。何子岑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在这个时辰,你跑得什么?”
眼见避不过,何子岱索性脱了鞋上炕,将双膝随意一盘,先替何子岑斟了杯茶,又将自己面前的杯子续满,这才懒懒说道:“三哥想问什么?”
灯光下何子岑俊美的侧颜更加夺目,他眉头轻轻一蹙,开门见山道:“你支开旁人,与灼华郡主单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