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的白纱团扇熏过苏合香,空气里淡淡的香气弥漫,到极是定神静气。
谢贵妃瞧得她低垂眼睑、一幅安静恬淡的模样,心里早是怒意迭起。扇字同散,分明有离散之意,叶蓁蓁此时不再开口,却一味把玩手上的团纱扇,不是逐客之意又是什么?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平日托赖自己的庇佑,此刻一言不合竟撂了脸子。放眼整个后宫,连德妃娘娘在内,都不敢给谢贵妃个冷脸,一个丫头偏就胆大包。
谢贵妃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只做瞧不出谢蓁蓁的意思,照旧神色如常地与她道,陶府里大约办不出像样的及笄礼。待叶蓁蓁生辰那日,她一定替叶蓁蓁办得隆重热闹,自己还要亲自为叶蓁蓁插簪,不能叫她在陶灼华面前丢了面子。
叶蓁蓁在大相国寺养病的几日,梦里得亲生母亲点拨,颇有脱胎换骨之遇。
如今她已然歇了与陶灼华争长道短的心思,于这些表面文章更不在意。只为谢贵妃主动提及,她只得敷衍两句谢过了对方的好意,却并没有感恩戴德的意思。
叶蓁蓁依旧不缓不急地摇着纱扇,神情却越发倦怠。她偶尔绕着扇坠上的碧绿流苏把玩,间或又向身旁紫檀嵌螺钿束腰雕花三弯腿几上伸手,取一枚酸酸的杏梅蜜饯含在口中提神,过了片刻竟杏眼微阖,大有朦胧之态。
两人话不投机,李嬷嬷早瞧在眼里。眼见叶蓁蓁以扇逐客不成,又借着假寐怠慢谢贵妃,生怕主子羞恼,也只得搭个台阶叫谢贵妃下来。
她便殷勤地上前两步,向谢贵妃屈膝行礼道:“娘娘,郡主身子倦怠,你虽然一片疼惜,还是叫她早些歇了吧。更何况您晚间约了慧嫔在御花园水榭里赏荷,如今也该早些回去传膳,还要重新更衣,一大堆的事儿要办。”
谢贵妃就着台阶下了坡,冲李嬷嬷满意地横了一眼,便立起身来冲叶蓁蓁道:“既是倦了,便不必陪着本宫话,快去榻上躺着。本宫过几日再来看你,如今你身上不爽利,也不必每日晨昏定省。且将心事放平,静养几日才好。”
她故做关切地止了叶蓁蓁欲从榻上起身的动作,以手按住她的肩膀,连敲带打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意,便就搭着李嬷嬷的手从抄手游廊出去。
主仆两个也不顾大太阳底下一堆的宫婢嬷嬷们,只捡着凤尾森森的绿荫地下行走,面沉如水的回去自己殿内。
方才无声的一幕硝烟,叶蓁蓁的两个丫头也心知肚明。绘绮生怕叶蓁蓁触怒谢贵妃,望着她与李嬷嬷的背影忐忑多时。
叶蓁蓁却浑不在意,她将养了多时,如今身子早已大安。只瞧着谢贵妃出了门,便一扫方才的疲态,搭着绣纨的手从大炕起身,却绕过黄杨木屏风走进自己寝殿,重新坐在自己的黄杨木拔步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