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唱戏的日子。”紫鞋纸人答到。
“可他们,没有,票。”那纸人一板一眼达道。
“活人肉身,可不就是票。”紫鞋纸人道,“把他们四肢手饰全去掉,别让娘娘再败了食欲。”
“是。”纸人附身,身躯发出咯吱咯吱的藤条响声和纸衣摩擦声,放下兜轿,六个纸人围住郝然殷计殷甲,粗糙纸手围上几人,开始摩挲,郝然被摸的恶感大胜,可浑身还是冻僵状态动弹不得。
殷计的几个手饰和指环被捋下,殷甲郝然没有什么东西,但乾坤袋也被解下扔在地上,郝然的憎天也被随意丢在泥泞里,似是完全不在意这些人间财物一般。
待纸人搜完后,将三人轻车熟路扛在肩上,像货物一样扔到兜轿上,随即恢复原来阵型,等待紫鞋纸人发落。
“走吧。”紫鞋纸人一挥衣袖,浓雾滚滚袭来,笼罩众人。
陡然,郝然察觉众人竟在浓雾之中不断后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一种灵魂和肉身即将分离的快,倘若是移动,这移动的范围可能都要大过整个无边血原,可众纸人并未做任何动作,只是僵硬立在原地,紫鞋纸人瞥见郝然脸上惊骇神情,发出一声不屑冷哼,冷哼中还带着些许睥睨之味,仿佛他们几个不过乡野村人没见过世面。
不多时,浓雾后退速度见缓,渐渐停住,徐徐消散开来,似大幕拉开,出现在郝然眼前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色,甚至可言震撼。
矗立眼前的,是六根粗壮红柱,柱与柱之间相隔千丈有余,红柱之粗,百人合围估计尚能丈量,他脖颈此时已经解冻,视线随脖颈抬起向上,直到脸同地面平行,才将将能看到如此雄壮之物到底支撑着什么。
一面无比广阔的牌坊,遮天蔽月,将云层之中唯一的光全数遮挡,但却自散幽光,使的郝然还是能够看清细节,高挑飞檐直冲天际,乍看仅是巨型飞檐,待郝然再凝神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飞檐?那是四条惊世黑龙被锁链贯穿龙骨奋力向天上飞去却无法挣脱,细听还能听到九天之上传来悲呦哀嚎似的龙吟,再看斗拱,那斗拱层层叠叠,细数竟足有18层,其上色彩绚丽,绘着无数地狱绘卷,可待郝然一细看,那又那是什么绘卷,那就是一个个不同地狱的实景,无数小鬼大鬼往来其中,鞭挞施刑,惨叫咒骂交织嘈杂,再看牌匾,上书两惊天巨字。
梨园。
梨园两字红漆书写,可那滔天的血腥气哪怕隔着如此距离仍旧冲击着郝然鼻腔,浑身血液更是被其调动,狂暴沸腾起来,这还是隔着如此距离仅是嗅到气息便已经如此,若是真的在面前呢?恐怕早已鲜血燃烬自身而死。
可这般堪比神只的血液,在此只是做牌匾之墨而已。
郝然被惊的已经无力思考什么,殷计殷甲等人更是面如死灰,紫鞋纸人抬手做了个跟上的动作,六个纸人同时抬轿,跟了上去。
兜轿晃悠悠走过牌匾之下,不止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宫殿,同牌坊相比,宫殿稍显平凡,但仍旧巨大无比,进入宫殿,黑玉铺地,巨大空间之中,仅有一座戏台伫立中央,台下三把椅子,戏台之上一道人影舞动,背对三人,水袖舞动,仅是看那身段便称得上柔情百媚,声音动听悲切,余音绕梁。
她唱道。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受风霜与劳碌……”
“年复年年……”
“只恨那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声音携无尽悲意涌向众人,三人泪水被悲意一激,放了闸一样外流,全身水分都要顺着泪腺流出一般,郝然也不例外,但他除了悲伤以外,还有震惊。
因为台上此人唱的东西,不可能也不应该存在在血灵界。
台上之人,唱的正是京剧名段,《霸王别姬》。
还在大学时,老四拿着他那破收音机放过无数遍梅先生版的《霸王别姬》,他再不想听也能知道两句,但是血灵界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叶家拥有血灵天底下所有的茶馆酒家,他从未见过任何一家有这种形式的曲艺,连类似的都无,这种艺术形式于血灵界也不存在。
那这《霸王别姬》是怎么来的?为何牌匾之上写着现世的梨园,这里的戏台之上唱的是京剧?
郝然想起这幻星宗的蓝天,同华夏是那般相像,还有那科幻如行星推进器般的造物。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郝然实在没有头绪。
就在此时,台上之人声音戛然而止,似是知道有客来,她收了水袖,缓缓转身,头上点翠华冠抖动,发出清脆声响,身披水蓝凤饰帔衣,下衬素白袄裙,一转一动,帔衣波光粼粼,白浪翻滚其中,凤凰翱翔其上,隐隐凤鸣传出。
那女子转身,但却看不清面容,面上覆着一层幽光,亦或者说是郝然三人肉眼凡胎不配看清,女子躬身做了一个万福,能看见她纤细脖颈,不过颜色有些奇怪,泛着死人般的青灰。
“几位客官。”那女子开口道,声音轻柔娇媚,令人浑身酥麻。
“打算用什么做票呢?”
“肉身小女子已经吃腻了。”
“不如,元神如何?”
那女子嘴部幽光缓缓散去,青灰色脸上一道血痕慢慢裂开,向上翘去,一直裂到耳根处,血痕些张,无数狰狞尖牙穿插其中。
“可好?”
那血痕蠕动,询问着郝然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