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的轰鸣卷入风中叫嚣着远去,如它来时那样张扬而迅疾,少了人声,四周再度陷入死灰般寂静。
唐云没想到灾难消失的如此之快。
虽然对方也没有回复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煜泓重新坐回石墩上低头看手机,这会儿网倒是挺好,起码叫车界面能点开了,耐着性子等了半天都没人接单干脆放弃这种毫无盼头的交通方式。
他站起身跺跺脚活动一下似乎要被冻僵了的腿,看准路尽头来了辆出租车,隔着十来米便招手拦车。
结果那车毫不减速地驶过身旁停都不停一下,空车牌是亮给谁看的?
真冷啊。
霍煜泓心想石墩上的寒意是厚重棉裤也阻隔不了的,冷气侵袭肢体顺着脊椎往上一直寒到心底。
唐云对将要去的地方毫无概念也不可能有归属感,以前称之为家的住处远在他方,路上车辆行人往来不绝但都与自己无关,处于这种前无通路后无归途的状态下,心底蓦然生出被抛弃的孤独。
心情沉下来望着这座灰扑扑的城市,忿恚抱怨不满这鬼地方的同时,先前被刻意忽视不愿面对的情绪昭然显出。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被放弃,为什么会来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老爸倒真是绝情,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被简简单单的一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勾销。虽然、虽然相处得不愉快见面就吵彼此都烦,但也不应该……就这么断绝关系吧?
回不去以前,那……以后要怎么办?
唐云急促地喘了口气吸吸鼻子,手肘撑在膝盖,额头抵住掌心连双眼一同掩在手掌下。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胸口酝酿交织,绝望痛苦和对未知一切的抗拒、甚至是恐惧,搅得喉咙发疼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吼,困兽的嘶吼是不甘也是发泄。
其实更是哭泣,鼻尖泛酸激得眼眶都有了湿润前兆,明显发觉眼泪已经蓄足了堪堪挂在睫根眼角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决堤汹涌而下。
他狠狠咬住齿边软肉,收紧指节抓住额角碎发,顾不上去调整呼吸节奏只希望这样快而短促的换气能压下想哭的冲动,但呼出热气的末尾带上了细碎哽咽。
忍不住了。
霍煜泓本没想到自己的一次偶然的相遇能够发现这样的情况,微微的愣愣。
只见唐云破罐子破摔地任冲破束缚的眼泪顺脸颊轮廓蜿蜒流下,泪水没过下眼睑沟在鼻翼两侧聚集,最后触到嘴角在吸气时被纳入口中尝了咸涩。
他双臂环住膝盖脸庞埋进臂弯为自己圈出的心理上的安全保护区,身体放松后咬紧的牙关松了些。
不再压抑放开声音哭了个痛快。
霍煜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这里。
唐云负面情绪随滴落的眼泪一起宣泄出来,闷在胸膛里的沉重心情似乎变轻舒畅了很多,发泄完才想起自己还坐在路,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笑话。
唐云手背胡乱抹了把脸仰头往上看,黑暗中虽然看得模糊但勉强能辨物,交错电缆线织出一片黑网,网后是天边的一勾细弱弯月,天气不好自身纤细但也放光。
有雪落在眉心眼窝融成了水,指尖点住眼部水汽蹭去顺带清掉泪痕。
他拍去肩头帽顶积的一层薄雪,拉着行李箱踏上人行道,一脚踩下时不再有先时那样的绵弱无力。
伤心难过自暴自弃,我就是浑身带刺会扎人,折也不断毁了再生。到哪我都能给你捅出俩大洞。
他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