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和没来的及分说,被他再次拉起来奔跑在这葱郁的山林之中,她被关了多日,其实走几步就会打颤,虚弱至极,但她想到萧闻战生受了一箭,虽然没有伤到要害,那滋味却更不好受,于是随他奔跑着。她脑中嗡嗡一片,只觉得整个眼前都黑暗下去,她不知是自己即将昏倒,还以为只是眼睛再睁不开,胸口传来滞闷,却始终一语不发。
他注意到她的异状,皱眉道:“你怎样了?”
赵羲和正要开口,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出口,便已昏了过去。
这样混沌的日子过去的很长,她冥冥之中,似乎能感到有人将她安置到一处平稳的地方,又细心的为她诊脉,这些事并不是极为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只是于迷蒙里感知到这一切。
她想,自从身入江湖之后,事情多生波折,可是遇到的人却多是好心又爽快,要比我前世遇见的佛口蛇心的人好多了,至少在这个当口,我竟没有起一丝防备的意图。我和他无亲无故,可是他居然舍去自己的性命来救我,难道他就丝毫不惜命吗?待她日后报仇成功,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奇怪的是,她虽然能感觉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有任何反应,哪怕是睁开眼睛也不行。
待得这种样子再好起来,已经又过了四五日了。
这日正是丽午,近来的天气格外热,他们栖身的地方虽然是一个森林间的无主小屋,可也不复之前的阴凉。
她靠在床上,身体还有些虚弱,听着一贯以冷漠示人的萧闻战带着几分好奇的问她:“你的家人都给你吃了什么,身体里居然会堆积这样多的毒素?”
“为何一定是家人,也许我是中了别人的毒。”赵羲和道。
她自小长在庵堂,那说不上是什么好地方,可那些人也不是全都十恶不赦。
“哼,你身体里的慢性毒药,不是经年日久,岂能成今日之浩荡规模?”萧闻战想不通一个少女怎么会被迫害如此,她的家人又怎么下得去手。
赵羲和觉得手脚慢慢冰凉起来。原来,原来她还没有回庵堂的时候,那些人就不打算放过她,原来,就算她一辈子待在庵堂里,照样也是死于非命!
她的声音冰凉起来,再没有痛恨的神色,只是表情连同心一起,终于在沸腾的恨火中完全平静下来,只余下一副金刚不坏的铁石心肠,和淡淡的嘲讽,像是万丈寒冰冻结起来的样子:“我没有家人,那些不过都是我的仇人罢了。”
萧闻战闻言,哦了一声,他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对于赵羲和,他已经是完全破例了,但这也是因为他相救过赵羲和的原因,不愿意让自己的痛苦白受而已。可平时,他对别人的死活是毫不在意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走进来,一身的黑袍笼上了层烟灰味,赵羲和正想问他莫非是去做了一回烟熏烤肉,他便抬手向赵羲和扔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她接到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块烤肉,应该是烤的山间野兔,闻起来十分鲜美,她道:“你吃过了吗?”
萧闻战道:“不然呢?”
她看了看他的手,被烟熏黑了一些,只有右手几根手指上有些油,可是左手却是干净的,这么一整只兔子,如果他吃了话,总该用双手去拿吧。
赵羲和道:“忘了说了,我是庵堂里长大的,自幼吃素,不食荤腥。”
萧闻战走过来把烤野兔接了过去,一句话不说,好像是觉得她不知好歹一样,赵羲和笑嘻嘻的看着他吃完,只道:“其实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去门口吃了几个野果,我人小吃得少,现在一点也不饿。”
“随你吧。”萧闻战本来没有回应她,直到将兔子吃完了,才丢下来这么一句话。
他打一只野兔不是难事,但这些天为了照顾赵羲和,当然无暇去打,只是随便摘些野果充饥,勉强果腹,这四处的野果也被他找了个遍,却不知道门口有什么可吃的野果。
想也知道,她从虚弱中醒来,哪里有力气吃什么东西。
他走出门去,不多时还真的找回来几个野果,扔到赵羲和床上。
“这?我已经吃过了。”她看他十分劳累,心里实在不想再让他为了帮助自己而奔波。
萧闻战哪里会把她的谎话当真:“闭嘴,吃你的。”
赵羲和没话可说,只好低着头,把自己手里的果子都吃了,方才问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你把我救出来,为此不惜动用地牢里的机关,那你以后还能回去暗狱神殿吗?那赫连风不是好人,他会放过你吗?”
萧闻战刚才出门时在河边清洗了一番,他是个爱洁之人,爱洁之人,其本心往往淡漠,皆因不愿意沾染他物之故。
“就算我不救你,他也不会放过我。”萧闻战闭着眼睛,似乎是想起了赫连风的某些恶劣行迹,表情越见厌恶,“他本就不是天道正常之人。”
赵羲和道:“那你还会回去吗?”
她想他对暗狱神殿如此不喜,暗狱神殿也不会放过他,那他必然不会回去,倒不如请他跟自己一起去京城,为他找到一个庇护之所。
谁想萧闻战愣了一愣,道:“回。”
“什么?”赵羲和声音都拔高了好些,紧接而来的虚弱感使她清咳了几声,她道,“你明明知道回去没有好果子吃,你还要回去,你是疯了吗?”
萧闻战道:“我会永远为暗狱神殿尽忠的。”
她从前在朝堂上见过不少忠臣,但忠到这个份上的也不多,她道:“可你不是说赫连风不会放过你吗?”
萧闻战这时却露出些别的神色,说是惆怅,又像是刻到骨子里的温柔,他道:“你还小,你不明白的。”
他这句话可谓是十分的温和淡然,完全不比他之前那样的冷硬不屑,她想这一定是触到了他的心事,不免也起了几分调侃之意,道:“谁说我不懂了,我猜你一定是在那里有割舍不下的人,所以才不愿意离开,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