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和一脸的无辜,道:“从前在庵堂里,我只要不听话,那些尼姑便是这么惩罚我的,她们说这便是赵府夫人定的规矩,我不比别人,要提早适应的。我想母亲的规矩既然对于旁人都这样一丝不苟的执行,对自己更是严苛了。难道我做的不对吗,父亲?”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执着刀的手臂上的衣袖被风吹拂开来,露出里面骇人可怖的伤疤,在如凝脂一般的玉臂上,这简直就像是数十条交错的爬虫一样恶心。
连赵铭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才面对突变下的恼怒也渐渐平息了,听着昏倒在一边发出痛呼和围在一旁的儿女们,再看看站在旁边的赵羲和,眼神变得平静下来,道:“把夫人带下去,先治好伤再慢慢清算总账。”
这话,摆明了是要处置薛氏了。
众人都想了一下,不禁也深以为然,看赵羲和的话,摆明了这薛氏从前没少欺压她,如今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能怪谁呢。
从此日开始,赵府的众人便明白了,从此以后的风就是要变了,自从薛氏醒来之后,虽然不曾被休弃,可是老爷的态度却一落千丈,除了逢年过节,竟然连话也少跟薛氏说。
而相反的是,赵羲和的地位却水涨船高了起来,当夜夏玉成便曾说过她这般行事实在太危险,赵羲和却直接道:“就算我不跟他们起冲突,他们就会放过我了吗。倒不如我早点把他们解决了,免得多生事端。”
事情也果真如此,这之后,赵铭不仅没有过分责怪她,还帮她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赵羲和一夜之间恢复了赵家二小姐的地位,引得不少人的怀疑,可当他们来此,看见了赵羲和与从前的沈婉如出一辙的脸后,此事就再也没有疑议。
春去秋来,赵羲和在赵府里已经待了半年,同前世不一样的是,这一世她不再是人见人厌的煞星,反而因为嫡长女的身份,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薛氏失势后,也不能如同前世那样给她使绊子了。
赵羲和想到这里,嘴角轻轻勾起,神情肆意,看着对面的夏玉成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将我这哥哥也一起除去么?”
薛氏当时虽然是妾室,可是却先于沈婉生下来庶长子。当时沈婉怀孕后,她便各种推脱逃避,不再喝避子汤,沈婉看她十分可怜,便想着免了这碗避子汤,不再让她这样艰难。
谁能想到,薛氏怀孕的时间虽然晚,却设计害了沈婉,让她大月份流产,伤了身子,后来也再怀孕,可是身子亏损了之后,哪里便能如头胎一样,最后也是因为这孱弱的身体,死于难产。
好在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薛氏虽然诞下了庶长子赵远山,他的身体却十分不好,自幼就体弱多病,只读了几年的书,身体便吃不消了,薛氏赶紧将他送去了别院疗养。
不过,这个别院和薛氏送赵羲和去的所谓别院可就不一样了。
夏玉成饮了一口酒,玉色的酒杯在他手上,竟分不出是那一个更为玉质光华,将酒一饮而尽,道:“赵公子为了探母而归,可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回来的路上如此颠簸,有损了身体健康也不是怪事。”
赵羲和将怅惘的眼神移至别处,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不愿,道:“殿下,我父亲的子嗣不多,我这位长兄更是不争不抢……”
她难得这样的绵软,与平日的决绝实在不同,夏玉成意外起来,随即道:“我不是要你杀他。”
赵羲和偏过头,只是紧抿的唇间透露了她的情绪,她道:“骨肉相残,这样的场面我实在不愿意再看了。”
“哦,短短半年之内,嫡母病入膏肓,嫡母所出的妹妹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待着,你跟我说你不愿意骨肉相残,那当初一刀把自家嫡母刺得从此卧床不起的人,是谁呢?”夏玉成似笑非笑,眼睛里无限的清寒冷然,“就算你不动他,他就会放过你吗?”
赵羲和点头,却仍旧是不认同:“我对于他们只是以牙还牙罢了,可是我的兄长,我与他从未谋面,没有什么仇怨,你叫我如何下得去手呢?”
夏玉成露出一个如晨露般动人心弦的笑,道:“你离那个位置只差一点了,不是吗?”
赵羲和乌黑的眸子盯住了他,道:“不必这样说,我永远不会离弃殿下的,可是殿下也不要逼我。”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当赵羲和看着衣着华丽的夏玉成走出门时,心里却不知发出了是庆幸还是悲伤的一声叹息。
两人本来就是在雅间里谈话,夏玉成的手笔十分大,每次都要包下整个楼层确保没有别的人等。他此时若是去而复返,必然会震惊起来,因为现在这个雅间里坐了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人。
方衡泽端起一杯酒,那酒液显然是葡萄酒液,清透的紫色只是看一眼便沁人心脾,他垂眸看了看,便将酒全部倾倒了下去。
赵羲和看他一脸的不悦,才问出来:“你怎么了。”
方衡泽没有回答。
赵羲和淡淡一笑,道:“那等你想说了再说吧。”
方衡泽看了她一眼,好像将什么话又吞了回去,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拒绝他对你没有好处。”
赵羲和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方衡泽摇摇头,道:“赵家的人对你算不上好,你那位兄长对你也没什么情分。”
赵羲和不禁笑道:“对呀,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自然更是谈不上什么情分了。要说什么不忍心骨肉相残,我都把他们弄成这样了,就算现在顾念着骨肉之情收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方衡泽看着她完全换了一套说辞,居然迟疑了一会儿,随即眼前一亮,道:“正是因为他们都认为你不会收手,你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如今已经升职成了户部侍郎之职,朝廷之中,从未有人升职的如此之快,更没有人知道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原来竟是知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