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指的不足是什么意思?”
“有可能是身体不好,也有可能是脑子有问题,又或者是手足不灵便……左右这胎肯定是受了伤,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孙太医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纳兰锦绣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如今已经是凶险万分。如果是全力挽救,能让它活下来,生下来的肯定也是个病儿。
正因为是这样,孙太医才要问他打不打算救。一个病儿对一个家庭来说是致命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
若是生出病儿不仅有损颜面,还会被人传一些不好的话,尤其是纪阁老这样身份的人,受的影响更大。
纪泓烨不由得看向纳兰锦绣,她脸色苍白的要命。如果现在选择不救,她醒来会怪他,但痛苦必然是短暂的。
只要他据实相告,她是误食了伤胎的东西才有这样的结果,她应该不会怪他。如果现在他决定救这个孩子,随着月份增大,她也会危险重重。
不要说孩子能不能救得了,就是她自己受的痛苦,只怕也要多上好几倍。而且一个病儿,终其一生可能都会备受折磨,谁又能保证它的降生就是它愿意的。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他现在应该做决定了。他把脸颊转向一侧,不敢看见她的脸,声音很平静、很缓慢:“那就不要了。”
这几个字出口的一瞬间,纪泓烨明显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阵针扎的疼。他想起他们知道有了这个孩子的时候,两个人欢喜的模样。对于这个还未出生的小生命,他们都是真心喜爱的。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开一副落胎药,煎的浓浓的给夫人服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了。”孙太医说完就去书案处写方子。
纪泓烨的心已经乱作一团,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对不对。他害怕等她醒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怪他武断。她是大夫,他也曾不止一次的见她救助过濒死之人,不到最后一刻,她从来就没放弃过。
“孙太医,我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你现在有没有法子让她醒过来?”
孙太医停手,道:“夫人无碍,只不过是被肚子里的孩子累赘,身子透支了,将养一段时日就会好。若让夫人醒来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她心力交瘁,这样让她睡一会儿,有助于恢复。”
纪泓烨觉得自己这一生还没如此矛盾过,既希望她睡着恢复一些体力,又希望她能尽快醒来,由她来做这个决定。
这般想着,不由得又去看她,他想,这是她带了五个月的孩子,去与留,都没有人比她更有决定的权力。
“还望孙大夫先让我夫人醒来,这孩子留与不留,我还是希望由她来做决定。”
孙大夫叹息了一声,其实在他这个大夫的角度看来,纪阁老刚刚的决定就很正确。一个病儿生出来,不仅是他们这样家族的耻辱,是他们夫妻两人抹不掉的人生污点,能平安养大就更是费力。
但他只是大夫,不能帮别人做决定,尤其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只好先让人拿来药材,按照比例配好,放到小铜盆里燃了。
屋里顿时出现了一阵浓烟,浓烟中裹着辛辣的药气。他就着这个时间,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又搭上了纳兰锦绣的脉搏。这一次,他感受到了那一抹微弱的脉相,正在和他母亲的脉息息相关。
“我已经试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救。”
纪泓烨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放松了还是更紧张了。他看着孙太医让人去煎一个药方,然后由他扶着纳兰锦绣,一点一点喂给她喝。
等一碗药都喂完之后,孙太医又拿出了一个小针包,接连刺了纳兰锦绣两处穴位。这两针便是刺.激她醒来的,纳兰锦绣感觉到手臂上还有小腿上的疼痛,骤然醒转。
她并不像一般昏迷久了的人,醒来以后是徐徐缓缓的睁开眼。而是嚯的一下就睁开了,而且她的瞳孔很明亮,是黑白分明的。
这就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心里还是有东西让她惦记着的,她一直维持着高度的警觉性。
纪泓烨在床榻边俯身,对她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很柔缓,似乎怕声音大会吓到她一样。他说的是:“孙太医说你这胎不好,怀相也不好,生下来的很有可能会是个病儿,我是想让你决定要不要留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