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似银盆,刚出梢头,陈立风从后殿急速掠过,派了小七去禀告南宫琇,自己招呼侍卫,冲到月袖宫宫门,命令大开宫门,侍卫分立两旁,自己恭敬站在门外右手边,垂首侍立。南宫琇也旋风一样掠出来,立在左手边。
一炷香的工夫,月袖宫宫灯尽皆挑明了似的,像火苗一跳,亮似白昼。清风拂过,一人长身玉立,白袍飘逸,峨冠博带,面容清瘦,目隐隐含威,眉斜斜入鬓,出现在月袖宫门口。
南宫琇、陈立风及一干侍卫跪倒:“恭迎宫主回宫!”来人并不多看,略抬抬袖子,众人谢过起身。来人往空中叫道:“小丫头,还不快下来!”空中转下一人,浑身红衣,头上缠了几根牛皮绳,绳尾坠着羽毛,面白如月,眸若点漆,满脸俏皮之色,一扬脸:“南宫宫主回宫,这么大的阵仗,我只是个小小女子,怎敢受合宫上下迎接宫主的大礼,只好躲起来喽!”南宫琇上前与女子行礼:“幽尘姑娘一向可好?”幽尘上下瞟了南宫琇:“多日不见,少宫主怎么神色这般差?”南宫琇未及答言,幽尘又转向陈立风:“陈宫使面上也有疲惫之色,却是怎么了?”后面被南宫琇和陈立风跪迎的月袖宫宫主南宫澈缓缓说:“暗风洞的风起来了吧?”陈立风说:“回禀宫主,三月有余。”南宫澈并不说话,迈步就往宫内去,幽尘跟在后面,南宫琇和陈立风等人尾随在后。
到得后殿,南宫澈坐定,幽尘自行坐了,南宫琇、陈立风侍立在侧,早有人端上茶来。南宫澈饮过茶,方说:“此番月叶草和参桂倒容易寻得,那雪蜂蜜亏了遇到幽尘这丫头,得了一小瓶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包裹,递给南宫琇:“你去料理了,一会儿我过去配月桂蜜。”陈立风叉手禀道:“宫主,少宫主中毒未清,身上又有伤,若宫主信得过,属下来料理吧。”南宫澈将茶杯重重一放:“他那点伤,死不了的,毒性也十去八九。此事是宫内大事,你自然以守卫宫宇为要,他不过是料理下药而已,又不用他配药!”南宫琇忙接了药,答应“是”。
“我去了这一年多,你倒是矫情了,在宫内待着也能中毒受伤?”南宫澈眼睛一翻。南宫琇禀道:“让父亲悬心,孩儿的毒和伤是在外所致。”南宫澈粗眉一扬:“我一走你就出去耍了?!”南宫琇忙跪下说:“孩儿不敢!自父亲走后,孩儿谨守宫宇,只是那日龚家四弟龚庆宁带伤前来,说有乾坤二山和炙火院要去偷袭桂醉府,请月袖宫代为传信。孩儿前去,不想桂醉府已经受了暗算,孩儿也在其中中毒受伤。幸而有人解救,桂醉府也免于一难。”南宫澈猛拍桌子:“六院双山又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代代如此!那他们也定然来宫里了?”南宫琇说:“是!那时孩儿在桂醉府回宫路上,多亏陈宫使率众部署抵抗,方才让他们知难而退。”南宫澈手捻须髯:“立风办事,我放心!好啦,你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南宫琇道了“是”就退下。
“宫主,这么紧着赶回来,也不差这一时,配月桂蜜很耗费真元和精力,不如休息一晚,明天精力充足,再配不迟。”幽尘劝道。南宫澈大手一挥:“不可。暗风洞一日不镇,就有许多弟子侍卫真元白耗,我虽赶回,还未劳累至此,无妨!一会儿立风在旁协助,我也不至于花多少精力。立风,你安排个住处给幽尘。还在上次的冷光院如何?”后一句显然是说给幽尘的。幽尘谢道:“多谢宫主,那里景致甚好,尤其到晚,月光甚美,此次依旧住那里,侄女是夜夜流连难眠了。那侄女先行告退。”南宫澈哈哈大笑,点手向幽尘:“你这丫头!”又挥挥手:“去吧去吧,月袖宫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自己想吃什么想去哪里,都自己去吧,有我在你还拘束着。”幽尘随陈立风一同离开。南宫澈起身往丹房去。
到月升中天,南宫澈步履蹒跚走出丹房,身后跟着南宫琇,南宫澈一趔趄,南宫琇忙上前扶住,里面赶出陈立风:“宫主!”南宫澈摆摆手:“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琇儿,你去把月桂蜜放回原处吧。”南宫琇正迟疑,陈立风过来扶住南宫澈,南宫琇轻轻道了声“孩儿告退”,退了几步,回丹房拿着月桂蜜,送到后院流金塔上去。
从流金塔下来,南宫琇正布置结界,一袭红衣闪出塔来,“少宫主还将月桂蜜放在此处,不怕再被盗了去?”南宫琇早感到有人,此时看到幽尘现身,并不惊讶,施礼说:“多谢姑娘帮我月袖宫得到雪蜂蜜!姑娘一路疲惫辛苦,该早些休息才是。”幽尘笑道:“月袖宫的月色就是名不虚传,我每每来此都是为了这一抹月色。在月袖宫中若是早早歇息,岂不辜负月光?”南宫琇笑道:“姑娘喜欢就好。不过论起月光,冷光院中的月光最好,姑娘今次怎么不在那里歇息了?”幽尘眼睛一眨:“你怎知我不在那里住?”南宫琇笑说:“既然在那里住,这些月光虽好,相形之下高下立分,何不于院中赏月?”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姑娘刚刚来,月袖宫这些时候又事情繁多,大概是下面伺候不周,短了什么东西,姑娘想要什么尽可以吩咐下面伺候的人,现在姑娘缺什么,与我说就好,我吩咐了她们一会儿送到冷光院里去。”幽尘笑了一声:“我就那么小家子气,缺了什么,值得到处乱跑自己来寻?你是月袖宫的少宫主,身份尊贵,难道我就该是个跑解马的野丫头不成?!”南宫琇知道幽尘素来口出无忌,况且二人自幼熟识,但还是连连答“是”,“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不要介意”等语。
幽尘幽幽一叹,抚过南宫琇刚刚封好的结界,心中若有所思。南宫琇问:“这结界是否启得不好?我前些日子中了毒,又受了小伤,虽然并无妨碍,但启结界时必然有所欠缺,姑娘若是看出,还望略补一二。”幽尘轻轻拍了拍结界:“并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上次将锁魂诀合在结界里、用血封诀封关的那个人了。也是大约在这么个时候,他身上都没有什么真元,就这么逃走了。”南宫琇听到她提起洛霄,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幽尘并没在意,叹口气:“也不知道他偷月桂蜜是为了什么,月桂蜜治不了他的伤。不知道他的伤能不能好,能不能再见他一面……”顿了顿,又说,“不过不见也是好,南宫伯父若抓到他,还不将他撕碎了。”南宫琇低声说:“幽尘,那人叫洛霄。”幽尘并未转过身来:“对,他叫洛霄。”南宫琇缓声说:“他,现在被关在宫里地牢内。”幽尘猛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你说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