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风松开南宫澈胳膊,磕了个头:“宫主!求宫主手下留情!宫主已经配好月桂蜜,现在暗风洞的风已经压制住了,月袖宫并无甚损失,还望宫主网开一面。”南宫澈尚未说话,南宫琇也跪倒:“父亲!他也只是为了救人,请父亲饶他一命吧。”南宫澈愈发惊讶,缓了半响,道:“你们为何都给他求情?”南宫琇从来实话实说,此时更无可编谎,低声说:“父亲,孩儿钦佩洛霄才谋,又觉他胆识过人,愿与他结交为友。”南宫澈怒道:“这厮偷了月桂蜜,我月袖宫上下多少人被这暗风洞连累!”南宫琇力争道:“父亲,孩儿知父亲辛苦,但此番并没有人因此丧命。洛霄偷我月袖宫至宝确实是他不对,爹爹惩罚就是,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求爹爹莫要了他的性命!”说罢便磕了几个头,头触地砖,咚咚作响。
“就算他是名门之后又如何?犯下大过还不能动了么?!”南宫澈火冒三丈,转向洛霄:“你师承谁人?我今日杀了你,改日你师父登门,我也好知道是为你而来!”洛霄黯然道:“我师父已经故去。”
出乎南宫澈的意料,南宫澈就是一愣,这小子年纪轻轻,在月袖宫来去自如,大概师父也是成名的人,即便年纪略大,也是修真之人,早已踏过生死寿命,从未有因年龄而故去之说,除非遭遇什么意外,可是除了六院双山的卫望,并没有听说这二十年有哪位名宿过世。卫望门下弟子虽多,但多已声名立于修真界,且年纪都偏大,洛霄看上去也就只有二十多岁,卫望早已闭门不出,应该不是卫望弟子,莫非卫望隐退以后又收了关门弟子?
南宫澈喝到:“你师父可是卫望?”洛霄摇摇头:“我从未见过卫老前辈一面。”南宫澈愈发奇怪,暂时按耐下怒火:“那你师父是谁?”洛霄回想起师父在时,自己和沈夜在桃李谷中花树间穿梭,虽然师父不苟言笑,但每每此时,总能看到师父嘴角微微上扬,远远看着他们嬉闹,可待他们走到眼前,师父就收了笑,只是给他们擦擦汗,但眼神里却都是怜惜和慈爱。洛霄想着,怔怔得落下泪来,如今师父已经不在,自己大概也要去见师父了,忽然又觉生死无可牵绊,嘴角上兜,笑意浮现。
“我问你师父是谁?!”南宫澈吼道。南宫琇浑身一震,把眼看着洛霄,洛霄才转过神来:“宫主,我师父是一名无名之人,我也不知师父姓甚名谁,师父嘱咐不能对外言说她,请见谅。”
“那你父母是谁?”南宫澈又问。
“我是个孤儿,从小跟着师父长大,不知道父母是谁。”
几问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南宫澈冷笑道:“修真界中就没你这号人了!琇儿,你可听了?他分明就是修真界的孤魂野鬼!父母在他小时候就死了,后来师父也死了,没有教养的东西,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岂能饶他!”
洛霄一听,双眉拧立,本要说什么,想到的确是自己来偷东西,本就无理,便又闭上嘴,但傲然待争之态却尽落于南宫澈眼中。
“你还想辩解什么?!”南宫澈嘴一撇。洛霄说:“南宫宫主,我偷了你月袖宫的月桂蜜,此事错在我,无可辩驳,领罪而已。”
南宫澈忽有所想,假意又启法诀,但只是作出法诀之形,并未真的动以真元,果然陈立风毫不犹豫,一跃而起,挡在中间,南宫澈放下手,虽然知道陈立风会出手,可他真的如自己所料,还是大失所望,盯着陈立风:“你第三次拦我!你跟我这么多年,从没有一日拦我三次之时,你说吧!”
直挺挺跪倒,陈立风眼中含泪:“宫主!这孩子的倔强,有几分像她。宫主若要杀他,就先杀了立风吧!”南宫澈猛然震住,几步向前,仔细看看洛霄,这模样,这倨傲懒散不屑一顾的神情流露,活脱脱就是她的模样,怪不得自己这般恼火,原来他这么像她。
忽然泄了气,南宫澈颓然坐回到椅子上,许久方说:“三十年过去了,你还念着她。”陈立风头沉下去,点了一点,双肩微动,轻声说:“二十七年。”南宫澈摇摇头,闭目不言。
南宫琇不明所以,但也跪下:“父亲,洛霄在此有数月,孩儿与他言谈,其言语不俗,与修真亦颇有见地,当世之人,年轻才俊者恐难出其右,父亲向来怜才,还望父亲三思。”南宫澈舒了口气,看这大殿之中,就是当年她与自己闹翻的地方。那日她独自前来,满脸傲气,口口声声与自己撇清关系,再不相往来。这许多年,恨意仍旧不绝,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一个神情像她的人就在眼前,他是她的后人也好,不是也罢,他既然敢夜闯月袖宫偷去至宝,就该受到惩罚!南宫澈低头看看跪在脚下的陈立风,心又软了些,立风跟了自己三十多年,风雨寒暑往来厮杀,事事皆合意,令出辄行,从无怨言,他第一次求自己,这洛霄定然是要从他所请,不能杀了,可心头之恨,怎能轻易放下,略一思索,缓缓说:“将洛霄关进冽风洞!立风,你起来吧!”陈立风僵直的身子一晃,立即磕头下去:“立风谢宫主!”
悄声磕了头,南宫琇退在一旁,却暗暗着急。冽风洞就是暗风洞的一个旁支,月桂蜜虽然可以镇压得住,但到底有些冷风从旁侧涌出来,暗风洞被镇压,冽风洞就是聚风之所,往日并无人靠近。或是从洞外经过,都是修真之人,根基深厚,只是冷些,并不影响什么,可是若长日在里面,即便修为深厚也不易抵受,何况洛霄现在并无什么真元,被关在里面,性命虽无妨碍,可且不说留下什么病根日后受折磨,就是日日寒风浸骨之苦都不易抵受。陈立风起来就要带洛霄离开,洛霄行了一礼,跟着就走。
瘫在椅子上许久,南宫澈精神涣散,好像突然老了好几岁。南宫琇不敢上前搀扶,也不敢说什么,只在一旁立着。南宫澈抬眼看到他在旁,说:“扶我回房去吧。”声音苍老,浑不似平日雷霆的宫主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