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灵儿并不惊讶,江杳云的心却沉了下去,六院双山许多龌龊之事已经知晓,但拂水院的李师伯是自己很敬重的人,他的院里也有这样的事情?转念一想,这个于晨说自己并无头绪,只是去探查线索,那就说明不一定是李师伯院内做的事情,于是问:“那可有线索?”于晨摇摇头:“什么都没查出。”江杳云心内松了一口气,想着可能是一场误会。
慧真叹道:“宋明行此事未免太过,愈发惊世骇俗了。他师父若是知道了还不气死!”提起宋明,于晨很是气恼:“宋明想要圣水,可是无端取了圣水,又惹人注目,拂水院有的是好手,追查下来,他自己未必不会暴露,那日恰好我从拂水院出来,被他看到,暗中跟踪,我竟然无所察觉,后来酒馆偶遇,还与他称兄道弟,真是瞎了眼了!”说着愤愤不平。梅灵儿柔声说:“他这个仇咱们记下了,以后回给他就是了,何必现在自己生闷气。”于晨奇怪地望了一眼梅灵儿,却也没说什么。
慧真说:“时候不早了,于晨又刚刚清醒过来,咱么还是都早些歇息,养足精神,若再遇到什么事情也好应对,也让他歇歇。”梅灵儿娇笑着应了,就要扶于晨躺下,于晨慌忙摆手,连说不用,自己摸索着颤颤巍巍倒下去,最后还是臂上无力,一下载在草垫上,飞起了几根枯草,落在他头上。他又用手去拿,半天都没有够到,梅灵儿着急,伸手把几根枯草捡走,于晨还往旁边躲去,梅灵儿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他就走开了。江杳云在不远处都看在眼里,心里轻轻叹息一声,大家各自睡了。
过了几日,于晨的毒基本清了,伤也得慧真相助,恢复了许多,但他坚决不让梅灵儿为他助以真元。梅灵儿十分懊恼,却并不在于晨面前表现出来,日日在外游荡,摘果子、钓鱼、打些飞禽走兽来吃。虽然慧真吃素,但并不阻止三人吃荤,只是每每此时,慧真都会借口打水或者如何,避开这里,直到三人大快朵颐清理完鱼刺骨渣以后才会回来。
四个人在这山林中一住就是七天。七天之后,于晨已经行动自如,唯独真元运行受些阻碍,还需将养些时日。江杳云惦记无名谷中的老者,有些心急,慧真看了出来,借二人出来之时相问,江杳云直言,并劝慧真同去,无论如何亲眼见到他平安,再各行其路,也得放心。慧真本就犹豫,江杳云又言辞恳切,慧真便决定一同往棠香府了。
慧真回来与梅灵儿和于晨商量,留下梅灵儿照顾于晨,自己与江杳云先往棠香府。于晨忙说不用,自己已经可以独自行走了。梅灵儿坚称他身上又是伤又是毒,还有人追杀,实在太危险。于晨却坚持自己就在这山林间躲几日,伤也就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与梅灵儿一起。
说了半天,梅灵儿“哇”得一声哭起来,于晨手足无措。江杳云身上带了一块丝帕,递给梅灵儿却又不接,江杳云知道此时递给于晨,由他出面才是良策,可是明显于晨刻意与梅灵儿保持距离,自己又不便强迫。
于晨站在那里,很是尴尬,却也只是反复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起来了?你别哭了。”慧真把梅灵儿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你这孩子,没多大的事情,哭吧哭吧,哭哭就好了。”梅灵儿抱住慧真:“怎么哭他都不肯让我照顾,他都不肯和我同行。”于晨面上红起来,磕磕巴巴:“我……我就是怕麻烦你,我自己行的……真的行的……”梅灵儿哭个气噎喉堵,断断续续:“你怎么就不能与我同行,你就是不想与我同行,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于晨满头雾水:“我原来?”梅灵儿抽抽噎噎:“你原来不是的,原来我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知道我想这么做,你就也去做了,虽然你从来都不说,可是我都知道……现在让你跟我同行你都不肯了?你这是为什么啊?是不是嫌弃我?”
江杳云听了暗暗吃惊,几日的相处,江杳云早就知道梅灵儿言语爽利,俏皮可爱,有什么事情就会说出来,可是却也没想到她这般直言。慧真却是很了解梅灵儿,她说出这样的话于慧真而言并不惊讶。
于晨细细回想半天,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宋明那间密室之外何处见过梅灵儿,更别说她说的这些事情了。于晨正色说:“梅姑娘,我很感激姑娘救我性命,可是我的确不记得以前认识姑娘。于某之所以不与姑娘同行,并非嫌弃姑娘,只因为我心中有一位女子,实在不便与姑娘单独同行,还望姑娘见谅。”江杳云心内暗暗佩服,这个于晨,看起来很是木讷,却能直言自己心中有人,这点倒是和率直的梅灵儿很像。梅灵儿年幼,说的那话还带着几分孩子气,于晨这话倒是直接回绝了她。冷眼看去,若不是于晨心中有人,和梅灵儿倒的确很搭,可感情的事情,断不可勉强,无论如何,于晨已经当面推辞了。
慧真也没想到于晨竟然直接说到此事,梅灵儿还在怀内哭哭啼啼,想要拦他的话头,却已经来不及了。梅灵儿一听,“呼”得一下仰起头看着于晨,眼睛里脸上还都是泪水:“你说什么?你……你……”怔了半响,梅灵儿声若蚊吟:“她是谁?”于晨神色欲待不说,但又开口:“她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从没主动跟她说过话。”江杳云不便发问,慧真问道:“你们从没说过话?她是不是还不认识你?”于晨认真地说:“认识的!都是她跟我说话的。我不会说话,遇上她,就更不会说话了,就她说,我听。”于晨面容放松下来,双眼都像发了光一般。
江杳云轻轻叹息,慧真一时语塞。梅灵儿抢上前去问:“你们初见,是在哪里?”于晨收回目光:“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是在荒郊野外的一个小树林里,有个纨绔子弟对她无礼,我看不过,上前理论,后来发现她是修真之人……”说着就笑起来,眼中都是宠溺。梅灵儿早已不哭了,此时突然就笑起来:“然后她不仅不领情,还把你刚打来的水喝干了,又把你费力做好的小木碗放在一棵树上,害得你又做了一个。”于晨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脱口而出,梅灵儿脸上的泪还未干,抽抽噎噎笑起来,一转身闪到一棵大树后面,没一炷香的时间,转出来一人,面色微微有些发黄,眼角还有一点痣,连眉毛都似乎有点一高一低,一丝梅灵儿的仙气儿都没了,但双眼之中还有几分梅灵儿的灵气。
江杳云惊叹于这易容术的出神入化,虽然自己也能易容如此,但断不会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做得这般模样。于晨已经惊呼出声:“你,你是她!”梅灵儿展颜一笑,扑过来拉住于晨手臂:“那,你跟不跟我同行?”于晨想起前言,突然面上发红,羞得不敢看梅灵儿的眼睛,但却狠狠点了点头,梅灵儿笑着跳开去,又恢复了她本来的样子。
江杳云和慧真也笑了起来,留下梅灵儿与于晨一起,嘱咐了几句,慧真向梅灵儿说了老者的事情,江杳云从旁听见,才知道老者性穆,看二人的样子,都与他很熟。梅灵儿答应下来,说好待于晨痊愈,就往棠香府会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