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冰上的曲栏,又绕过几个弯,四人来到一片空阔的平地,四周都是海棠,冬日里并无花叶,只有空空的枝干。洛霄闭上眼静静感觉了一下,才道:“这就是那个姑娘修炼法诀的地方。”慧真四下一望,并没看到人。江杳云也探查不到什么,似乎自己的灵识进了这里就没了动静,问洛霄:“你能感到那个姑娘在哪里么?”洛霄摇摇头:“本来虽然锁不住,但还可以追踪,可咱们穿过湖面的时候,突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过来以后,感觉就没有之前灵敏了,而且气息也消失了。”
“你们是来找我的吗?”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淡粉色衣服的女子,淡眉素目,发髻高挺,步履轻盈,缓缓走过来,眼神中却闪过丝丝犀利之气,隐藏在淡淡的笑容里,不易察觉。
慧真上前双手合十:“姑娘,贫尼慧真,来贵府拜访府主,请问一个故人所在。”女子眉目流转,“哦”了一声,眼睛扫过洛霄、江杳云,最后落在沈夜身上,漫不经心地说:“慧真师太,府主已经多年没有见外人了,我也不是通报之人,不过既然师太贵步临贱地,小女子自当尽地主之谊。几位若不嫌弃,这边请。”头略略抬抬,便有一个侍女从花丛中出来站定,那侍女穿着青布掐牙坎肩,袖口肩口翻出兔毛,低眉顺眼,看不出眉目样貌。女子吩咐了几句,然后说了一句:“去吧。”侍女应了一声“是”,就一步步退回花丛,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可若是说哪里不对,又说不出,说是大户人家调教好了的侍女也没什么不妥。
女子先头带路,慧真将眼望望江杳云,江杳云瞄了一眼洛霄,沈夜也看过来,四人都点点头,随着女子一路走去。女子宛若不知,穿过层层花墙,绕过那边去了。慧真紧跟了几步,方才能看到女子将近消失在转弯处的裙角。
绕得几绕,前面失了女子的踪迹,慧真不由得有些懊悔,江杳云也皱了皱眉,洛霄摇摇头,轻声说:“这些花木似乎都有气息,根本探查不出什么。”沈夜警惕地四下看着,权作警戒。江杳云安慰道:“咱们是为寻找穆伯伯而来,穆伯伯与棠香府交好,想来在棠香府的地界,应该不会被为难。”说到后面,自己的声音都很带着不自信。慧真摇了摇头:“虽然他与棠香府交好,但到底只是他一人。棠香府并不比他处,可谓阴邪出名,我们都是外人。何况就算府主知道我们与他的关系……”说到此处,慧真突然打了个磕绊,才又说:“棠香府很大,门人弟子众多,其心性并非全都友善,一不留神可能就被算计,不可不小心。”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非要跟着那个女子了?”沈夜说。“可是我们要见府主,总要有人通报,不是这个女子,就会是另一个女子,谁也不知到底谁会真正为我们通报。”江杳云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叹息和无奈。
“说也无用,咱们先往前走走吧。”洛霄当先走了几步。
四人小心向一个方向挪动,刚刚绕过两个弯,乍一看一个人立在当道,盈盈笑着,正是刚刚那个女子,众人都吓了一跳,大家议论的那番话也不知她是不是听了去的。
女子面上没半分不乐神情,歉然道:“是我行得快了,一转身就不见了你们,倒是我怠慢了客人,还望恕罪。”说着敛裙福了一福。慧真等人赶紧回礼:“姑娘言重了,是我等贪看风景,未曾跟上姑娘的脚步。”女子微微一笑,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先带路,却走得慢得多了,四人缓步亦能跟上,虽然仍然处处小心,但都打消了换人通报的打算了。
绕过这片花廊,迎面一片花圃,虽然冬日里,却百花争艳,蜂蝶纷飞。四人不觉都是一愣,洛霄和江杳云率先感到是一层结界,慧真和沈夜虽然不能确切感知,但也猜得出来。都暗暗赞叹女子的修为,冬日里要不借助外物、只用修为营造这一片结界已是不易,内外冷暖差异颇大,更加不好维持,需要非常强横的修为才能逆转天气,在自己的结界中变幻季节。况且刚才女子根本不在此处,距离较远,竟然能够留真元搭建结界,也就是说,这个结界是独立存在的,根本不需要女子亲身在此控制。江杳云自问自己的修为,即便以现在的速度,也要再修炼年余方可勉强做到,更加吃惊于女子的修为。
女子见大家都盯着这一片花,轻言道:“众位见笑了,小女子颇爱花,冬日漫漫,无花何欢,聊以自娱罢了。”江杳云笑道:“姑娘情趣修为,让人叹为观止。”女子笑道:“姑娘何必自谦,以姑娘的底子,半年之后即可轻易启此结界,一年也可让百花绽放、蜂蝶翩飞,又何必羡慕小女子。”
竟然被她一眼看穿,不仅现在的修为,连同自己的修真速度她都能了如指掌,江杳云吃了一惊,浮上笑容:“姑娘说笑了,杳云的修为薄弱,实在难以半年之后企及姑娘的高度。”女子又漫不经心地看向花海:“我自问从不看错,姑娘的真元会越积越快,后面的修真速度会远远超过现在。”江杳云愈发吃惊,的确,自己这几日真元的积累较先前快上许多,可这件事自己都是这几天才感觉得到的,却都被眼前这位初次相见的女子看穿了,江杳云只觉女子深不可测,一边佩服,一边更加戒备。
走进结界,穿花度柳,弯弯绕绕,一个六人圆桌出现在面前,曲水流觞,颇见趣味。女子招呼众人落座,早有侍女一样一样摆上点心果品,但这些侍女都如先前那个应答的女子一样,低眉敛目,行动有些僵硬。
女子言语有些发冷:“贵客在此,怎能用此平常之物,我吩咐的还没上来吗?”众侍女都未作声,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打扮与其余侍女并无大差异,只是发髻上落了一根蝴蝶戏花的发簪,向女子回道:“姑娘,一应之物俱全,只是冬日寒冷,贸然而上恐姑娘和贵客吃冷了的食物,姑娘吩咐,即刻上来。”女子才缓和了脸色:“上了吧。”那侍女向后退了一步,轻轻扣击花栏。
江杳云等人还在赏花时候,菜品一道一道摆上来,有许多江杳云从未见过。满桌之上,鲜红嫩绿鹅黄亮黑,诸般色彩俱全,且样样精致,造型独特,甚至有许多根本看不出食材,说是家中珍奇工艺亦无有不妥,单就一盘的功夫怕都要花上几个时辰,竟然走过来那一会儿就准备得这般完备,四人更加猜测此女的身份,再想到慧真所说,并不敢动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