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云和洛霄出得门来,女子在后低声与佩蝶说了一句什么,跟着佩蝶抽回身拉住沈夜,女子在外就关上了门。江杳云见此变化,忙放下洛霄,赶上来就要推门:“你干什么?”女子回身拦住,推开江杳云:“急什么,我的侍女不过在里面与公子说几句话而已。”斜着眼瞄着地上的洛霄:“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他吧!”江杳云低头去看洛霄,洛霄面色紫涨,大口喘气,眼睛泛白,江杳云更吃一惊,此毒的确霸道,但也不至于如此,手忙脚乱为他探脉,才略略放下心来,又是那女子捣鬼,不知何时在他身上洒上了厌草,才显出这副样子,但厌草虽表象凶险,并无实际损伤,只需静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初,江杳云也舒了口气。女子知道江杳云自然看得出端倪,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阁楼的门打开了,沈夜摇晃着走了出来,后面的侍女佩蝶满面荣光,向着女子略一点头,女子嘴角浮现出笑容,从腰间香囊里拿出三颗药丸,给了江杳云。江杳云接过,掰开了细细闻闻,才喂给洛霄服下,又给了沈夜一颗,沈夜面无表情接过药丸一口吞下,依旧半垂着头,不言不语。江杳云吃下药丸,扶着洛霄。沈夜也过来扶住洛霄,哑着声音道:“我要跟他们说几句话。”女子摆摆手,一应众人四散而去,自己也悄然离去。阁楼前只剩下洛霄、沈夜和江杳云。
江杳云一门心思扑在洛霄身上,但也发觉有什么不对:“沈夜,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们什么?”沈夜闭着眼点点头,江杳云急问:“你是答应被她奴役了么?”沈夜摇摇头,只看着洛霄。江杳云也知再问无益,两人都拥着洛霄,希望他快些醒来。
过了一会儿,沈夜看看天色,起身走到花丛中,向着远处喊道:“给我们一间屋子。”一个侍女应声而出,远远地施了一礼,不多时,就来到面前,一声不响,带着三人走到一处水台,引上了楼,又默默退了出去。
沈夜把洛霄扶到床上,两人守在床边。太阳西沉,洛霄才动了动眼皮,又过了半响,方能感知到外面的事情,紧紧抓了江杳云的手,江杳云坐在床边,默默守着他。洛霄一时清醒,一时迷糊,醒时说得两句完整的话,跟着又迷糊过去,江杳云和沈夜也不说话,只在洛霄清醒的时候跟着他说几句。
月升中天,洛霄才彻底醒过来,挣扎着就要起来,江杳云给他身后垫了靠垫,端来一杯茶让他喝下。洛霄的眼神看过江杳云,又扫过沈夜,察觉出异样:“阿夜,你过来。”江杳云轻轻站起来走到一旁。沈夜蹲在洛霄床边:“师兄,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洛霄叮着沈夜的双眼:“发生什么了?”沈夜勉强笑道:“我们中毒了,江姑娘识破了,得了解药,我们都已经好了,没事了,师兄。”洛霄一手扣住他手腕,直盯着他眼睛:“阿夜,你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你不善作伪,又什么都写在脸上,告诉我,怎么回事?”师兄的威严登时显现。沈夜动了动嘴角,待要挪开眼睛,又不敢,慌乱无措,到底一巴掌打在床上,“嗐”了一声,才说起这件事情。
佩蝶把沈夜拉在楼中,单刀直入,告诉沈夜若要救洛霄,一定要娶那女子为妻,并且留在这里,终生不能外出。沈夜已经答应下来,并且遵照佩蝶所说发了誓。本想让洛霄和江杳云拿了解药就赶紧离去,但洛霄中毒太深,只好在这里将养。
洛霄听得,不顾身上难以动转,挣扎着起来:“阿夜,你不能……”沈夜扶住洛霄,打断他的话,面容坚定:“师兄,我从小到大都听你的,但这一回,你不用劝我了。若是说咱们都死也没什么,不过是条命,可是江姑娘,难道也跟着咱们一起死吗?而且,你我若是都死,师父的仇就湮没红尘了,既然有这一线生机,与其都死,还不如你出去,师父的大仇总是要人报的!”
洛霄咬咬牙,想要反驳,沈夜的话却句句在理,又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踌躇半响,依旧无言。江杳云明白他无计可施又不能保护师弟的心情,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傲然视物的白衣男子,让他忍辱负重,比把他押上六院双山大会用刑对他来说更是折磨,很是痛心,却也毫无计策,三人默坐。
过得许久,沈夜才又缓缓说道:“若是日后,报了仇,得了空儿,帮我找找梅灵儿吧,告诉她,我娶了别人。”江杳云早就满面是泪,洛霄重重点了点头,眼里将要喷出火来。洛霄和江杳云再抬头看沈夜时,沈夜也红了眼圈,江杳云突然痛哭失声,洛霄紧紧揽过她,双眼发狠,牙关紧咬。沈夜开口说:“师兄,日后找到了凶手,就隔空喊给我听,不要上棠香府来了。”江杳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洛霄恨得一字一吐:“棠香府,我记住了。”沈夜轻轻叹了口气:“师兄,人道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身为男子,也要遵守承诺。那小姐阴狠毒辣不假,工于心计善于用毒也不假,但她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我们不能提防,的确是我们的错,修真界中与自然界的法则相同,都是弱肉强食,我们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就上棠香府,致使先是被佩环算计跌入地牢,接着又闯入禁地后花园,被这小姐下毒所迷,关在山洞里,跟着我们再次着了她的道儿,确实是她屡屡下毒,可我们也未能与她抗衡相斗。说到底,是小弟无能。小弟行走修真界这几年,屡次遇险都是获救于他人,”沈夜的目光抬了起来,透过窗外望了出去,“灵儿救我最多,此恩大概我终生难报了。”转回头来,对洛霄说:“师兄,师父大仇,必当相报,小弟偷懒,此事交于师兄了!”说罢起身跪地扣头作响。洛霄滚下床榻就要扶他,沈夜道:“师兄,让小弟尽了此心罢!日后给师父上坟,转告师父,就说小弟不孝,不能再给师父上坟了!”洛霄气冲脑门,又愧满胸膛,细细想沈夜的话,确实如此,只恼恨自己无能,颓然跌坐在地上,慨然长叹,声音越窗而出,外面树枝上的夜枭扑棱棱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