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霄不禁笑了起来,或许,江杳云修习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蒲泽院的法诀,而是能让自己信服的法诀,法诀的启动,是说话。洛霄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眷恋,只想在这个尘世多过一天,再多过一天,让这一天就变成时间的永远。
一时间洛霄有一种冲动,想这就去见见江杳云,自己愿意和她在一起,自己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刚迈开一步,洛霄又缩回了脚,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江杳云说一切顺从命运的安排,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命运,恐怕就是走向死亡,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情罢了。可是江杳云呢?自己又何必挑破,给她美好,却无法期许。或许自己就该决绝一些,冷面相待,也免了江杳云对自己牵肠挂肚,日后忧思难解。
洛霄开始犹豫,又开始自责,渐渐感觉到胸口又有些闷,尽力压制下来。有雨点落在河面上,洛霄不敢动,平心静气运行真元,把真元向着平时流通的经脉上引导运转。雨越下越大,越来越急,一滴一滴连串一般砸在洛霄头上,虽然天暖,但夜中的雨水仍旧冰凉,顺着洛霄的头发、脸流下来,流到脖子里。风也越来越大,洛霄的衣服很快全湿了,黏在身上。洛霄感觉到体内的真元渐渐被自己一点一点往岔路外推,不敢有丝毫懈怠,继续毫无动静地推动着,外面看去,洛霄就如一尊雕像,凝固在河边。天际划过一道又一道利闪,照亮着洛霄和他面前的河,倏尔一切归于黑暗。
过了很久很久,洛霄终于把真元引入正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全是泥水。洛霄知道这一次能够平安度过,是因为雨夜寒气较重的原因,不由得心中憋闷,再加上所想的关于江杳云的事情,心乱如麻,在雨中狂奔飞跃,沿着河直冲下去,胸中块垒郁结,却不敢发出声音,仍旧屏住气息压抑真元浮动,生怕吵醒了江杳云,让她担心。
洛霄奔走了一会儿,就来到河的源头——一个不大的瀑布之下的一个小水潭——两人常常过来看景闲谈。只是江杳云偶然说起她遇到慧真就是在这样一个瀑布旁边,洛霄知道她思念慧真,后来便不常来了,以免勾起江杳云心中这一段思念又疑惑的往事。
今日不知不觉就顺着河奔到了这里,洛霄微微煞住脚,继而就想冲进去好好在这雨中感受一下水中的滋味。刚要跃进去,天空一道闪电,直劈到洛霄眼前,洛霄心中的傲气顿起,不避不闪,高高地仰起头,迎着闪电,闪电却落入面前的水潭,登时水潭之中明晃晃出现一条白石阶路,洁白无瑕,延伸到洛霄脚下,四周的潭水摇曳着绿色,荡漾无声。洛霄感受到巨大的吸引,挪动脚步,一级一级顺着石阶走下去,很是疑惑却满心向往。
石阶尽头是一扇同样雪白色的门,触手冰凉,洛霄的手刚触碰上去,石门上就显现出几个字:留血启门,只待有缘。字也像血一样红,却丝毫没有诡异之感。洛霄毫不犹豫从手指挤出血来,点点滴在门上。门吱吱呀呀地开了,洛霄站在门口,望见里面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侧都亮着灯。
洛霄信步走去,只见里面有一间一间的房间,壁上所挂的灯烛,都是桂醉府上好的玉桂,洛霄曾经在月袖宫见过一次,此物注入真元,即可长明。可此处不知建成了多少年,竟然可以保持至今,洛霄慨叹其真元的持久,但转念想去,其人可以建立如此场所,大概外面的武陵结界都是他所启,相比之下,让桂枝灯长明就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了。洛霄以为自己长大的桃梨谷已是世间难得的地方,却不想与此处一比,竟然相形见绌。
沿着通道一步步走进去,又推开一扇门,里面竟然是一处院落,抬头望去,也可见头上圆月,与外并无二致。院中当先的是一座山屏,山上藤蔓交织,隐隐仍旧可以看出山石洁白,有交错的条纹穿插其中。山屏两侧有小径,洛霄顺着右侧的小路绕过山屏,以为面前是一座正殿,却看到一个穿堂,一围墙上也爬着藤蔓,却与山屏上的藤蔓完全不同,还缀着淡淡的紫花。白墙之上镂空的花式各有不同,竟无重复样式,透过镂空可以看到里面树木茂密,隐隐透出亭阁一角,不甚分明。
洛霄走过穿堂,眼前斜穿着两条路,左侧小径往山中而去,右侧却是一条大路,也渐渐走入花间,看不到尽头。洛霄迈步就往大路走去,绕过山丘,看到一片花园,虽然不及自己与江杳云看到的那片花海那么大,但其中花木繁盛,与花海十分不同,若说花海是一片野花,此处倒像是富贵人家专门移植培育的花圃。里面开着碗口大的花朵,最为神奇的是内中还有些花朵墨黑,脉络清晰,愈向花心处墨色愈重,竟至漆黑。洛霄曾经听过有黑牡丹,却未曾见过,心中暗自想这大概就是黑牡丹了,今日可算是得见了,如今正是夜中,待明日定和江杳云一同来看看。洛霄这般想着,更想把这园子游个通透,明日好给江杳云当个向导,以免哪里走不通,哪里又没游到。这样一想,洛霄脚下更加有劲儿,全然不顾身上湿漉漉的还滴着泥水,兴致乍起,就往园内走去。
弯弯绕绕,洛霄都信步择路,里面有许多小的院落楼阁,都无丝毫华贵之象,却都有自然雅趣,令洛霄慨叹羡慕不已。其中机关摆设各样设计,巧夺天工,走到最后,洛霄都忘记自己是从水潭之下穿石阶进来的,此处哪里是水下密室,竟似江南田园,直而不拙,朴而不俗,雅而不露其迹,顺而不流于形。或一廊一阁,或一丘一坡,俱进退有法,张弛有度,曲绕弯合,看似无径,倏尔得明。洛霄在其中兜兜转转,看不尽的风光,称不尽的巧设。
洛霄边走边看,穿花度柳,一间一间的院落,洛霄都统统进去游览一番,细细品味内中所感,虽然很多院落的屋中都黑黑的,但洛霄无意间发现门口的桂枝灯消息,竟然可以控制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