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灯中的真元并未用完,只是可以随时开关,而且各个院落屋中的桂枝灯都做成了不同的形状样式,屋中攀爬的藤蔓可能就是桂枝灯,有屋中桌上放着的笔架也可能是桂枝灯,总之很少有切切实实的一盏灯放在那里或者挂在头顶,除了刚入来时的那条通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可能是桂枝灯,随时随地照着明,连院子中的柳树,都有桂枝灯做的枝条,泛着柔和的光,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房舍。洛霄拂过桌案上积着的厚厚灰尘,便知此间主人离开很久了,中间断然无人来过,自己大概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第一个人。洛霄又往前走,里面庭院小岛愈发林密,逐一细细游玩已是不及,洛霄一边慨叹此处之广博,一边赞叹园林的古朴典雅,竟无丝毫穿凿之感,浑然天成。洛霄绕过层层别院,只在外面忙忙看得一眼,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绕过一处高大的楼阁,就看到后面有一个湖,湖中心有一个小小岛屿,与岸边有桥相连。洛霄看它四面环水,岛上只一个二层小楼,旁侧有几竿翠竹,围着一栏花朵,远望看不清是什么,幽静淡雅,不免心生向往,三步两步过了桥。地上铺的都是石子路,夜中月下,光滑圆润,还有点点装饰图画,洛霄顾不得细看,直奔小楼。
小楼门外悬着一块匾,夜中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门半掩着,洛霄咳嗽一声,敲了敲门,自己也知道这只是礼貌性的,内中并无人。果然候了一会儿,并无人应答,洛霄道了一声相扰,推门入去,内中整整齐齐一间屋子,陈设样式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洛霄微微一呆,迈步进去,顺着脚上了二楼,愈发有些吃惊,二楼的陈设也和哪里相似,桌案床铺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洛霄看到桌上有一叠纸,最上面的一张小楷写了什么东西,借着窗外的月色勉强可以辨认是一首词,字体娟秀,笔锋隐藏一股犀利,寄调“相思令”,上面写着: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有离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已成。归帆何缓行?
洛霄不由得看住了,词中缠绵情谊,并未叙相遇相知相许,却已将相思尽泼纸上,虽是女子笔迹,想来是发自女子心声,却与自己现在所想颇合,人既相遇,何有别情离意。洛霄的面上有些发烫,自古情长俱如此,并无别唱。再往下翻,却都是空白的纸笺了,纸中间杂着花瓣草叶,柔滑若棉,但都无字,洛霄也便不再看了。再看桌上它物,并无其他记载,桌中它处也不过垒了些各样纸笺和一本词谱。洛霄自从读罢此词,颇想知道二人它事,却再寻不到蛛丝马迹,悻悻放下,又有些不舍,捧起来反复读了读,想着还是赶紧一游其他地方,才放下那写着词的纸笺,出得门来,口中仍旧反复诵读。
又走了好一会儿,看到了各式房舍建筑,经过两个连着的湖,湖水清澈,月光之下,映衬柳条细杨,隐约还可见水中游走的小鱼,一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见了。洛霄心急,一应略过不看,匆匆往内走去,又看到了些静室、供奉之处。本来园中就不甚华丽,这般处所,更是简洁明净,一入此处,洛霄的心都沉静下来。还有秋千、吊床等游玩嬉闹之所,想是年久未有人使用,秋千的木板上也长满了藤蔓叶子,还开着一朵一朵的小花,倒平添了几分美感,若是不作秋千,当个摆设倒更加雅致。
心中揣度着设计着,洛霄继而失笑,这园子自己第一次来,竟如同自己家一般开始安排设计了,心中念了几遍失敬,退出来又往它处去了,仍旧不免赞叹此中生活的人颇有意趣,那作词的女子与那词中所写的男子生活于此,堪称神仙眷侣。可到底是谁的主意建偌大院落,实在难以判断,园中有低回蔓道,说是出自女子之手并无不可,可其中总有些突如其来的英武,两相杂糅,并不像出自两人之手,却又蕴意有异,建此处之人定是胸怀山海又细腻柔情之人。洛霄不免猜测是女子所建还是男子。
想了片刻,哑然失笑,若是自己与杳云在此处建屋盖舍,起山凿湖,一定是商量而成,自然揉着两人的特点,更何况,江杳云虽是女子,却也未必只会建些小巧精细玩意儿,自己又怎能小看此处的女子,看她所做之词,回忆与男子相知相许时婉转柔媚,立意找回男子时立即英姿勃发,气势千里,只此一词,可见一斑。
走着走着,洛霄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想到很可能距离丹房不远,心中一动,顺着药味寻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巨大的庭院,绵延过山,里面房舍齐整,院中山上种着一簇一簇的草药,也有许多时没人整理,好多已经长出园圃,蔓延在路上,路中也杂草丛生,但尚可行走。洛霄沿着院中的路径直来到楼下,门框上都积了厚厚的灰尘。
知此处是丹房,洛霄不再敲门,推门而入,里面宽阔的大厅,放着几十个丹炉,每个丹炉各有不同,样式和上面浮雕的画风颇为相似,颜色趋向统一,又各有着意,只看这诸多丹炉,便知主人颇为不俗。洛霄又大略扫了几眼壁上各样药材和炼好的丸药汁药,都挂着木牌,自己有一大半竟然连名字都没听过,听过的那一小半,也只有几样自己见过的,很多都是传说中的药,仅闻其名而已。
顾不上吃惊,洛霄匆匆忙忙顺手拉开一个匣子,看到里面不仅有药,还有一张白纸,并不是之前看过的纸笺模样,没有上面的花瓣草叶,也并没有丝棉之感觉,只是普通的白纸,上面写着些小字,洛霄借着月光看到上面用蝇头小篆写着药名和药性、药理,还画着一幅图,显然是药的样子。在月光之下看得并不清楚,洛霄也并不太懂,只匆匆看过一眼,想着天明带江杳云一同过来,她知道的应该更多,这么多药,她定然很高兴,这么想着,洛霄都不禁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