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答应了一起流浪天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不肯再住进桃花小屋,说他的伤已经好了。可我探脉的时候,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血气翻涌。
春夜屋外尚有凉意,我同他对峙在小屋门外。我赌气不讲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他,只等他自己走进小屋。他却不慌不忙,微笑着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宠溺的光芒。
我们就这样站到太阳的余晖尽数淹没在地平线以下,对方的轮廓暗淡在视野里。
先笑出声的是他。
“天黑了,你进屋里休息吧。”
我偏不,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噘着嘴别过头不理他。
手腕上突然一凉,他抓着我的手腕,就想把我推进屋去。
我的修为从来都不弱,更何况是重伤未愈的他。我只一个甩手,他便松开了手,讪讪笑了笑,眼中的神采随着天际最后一点阳光消失了,语调都变了,“姑娘在外睡了这许多日,小生感激不尽,”他往往天空,“今晚可能有雨,姑娘在外淋雨,小生心中不安。”
我梗着脖子,听得稀里糊涂,索性来个不理不睬。
不知为何,他不再坚持,轻轻绕过我,在小屋外远远地寻了处平坦的所在坐下来,将手臂枕在头下,睡倒过去。
我偷眼望去,他背对着我,看不见面容。观察半响,不见动静,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桃花小屋盖了好几日,上面的桃花陆续萎蔫了,我轻轻拨弄门上的残花,淡淡的清香透过手指传过来,依旧让人沉溺。
说起来好生奇怪,这场冲突来得莫名其妙,我并不记得为何就站在小屋外不想说话,我更不知道为何一直微笑着随我任性的他,突然便绕过我自己睡去了,还走得那么远。
我的喉头一阵噎堵,像是有什么东西塞在那里,鼻子闻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一样,突然酸酸的,眼眶中充盈着泪水。
这是我第二次流泪了。上一次是为了离别,让我知道,离别,是会流泪的。但这一次,并没有离别,难道,是因为他走远了的缘故么?我再次偷眼看他,他依旧是和衣而卧的模样。我暗暗问,莫非,这个距离,也是离别么?没有人回答我。说不上什么滋味,我很想过去问问他,是不是要离开,可我的双脚钉在了地上,不肯挪步。
就在小屋前来回摇摆,直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夜里,没有星光。
对了,他说过,天要下雨了,大概头顶上都是乌云吧。
我仰头去看,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我别扭着在小屋外缓缓坐下来,双手抱膝,缩身收脚,蜷成一团。
那双脚白天在小溪里洗过,但这个暗无灯光的夜里,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白白的一团,在黑黝黝的地上。
上面没有那件素衣。
记起素衣,我站起身走进小屋,在床榻上摸索,触手到一个柔软的物件,提起再摸,确实是那件素衣。
我走出小屋,遥遥望望他的方向,屏住呼吸,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听见他均匀的呼吸,突然心跳加快,“咚咚咚”地响,像是要跳出腔子中去。我笨手笨脚替他盖上,就想抽身而走,却见他大大地睁着双眼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