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本就是人间的轮法,看那腊梅也被这最后一场冬雪压弯了枝头。是花还是雪,但闻一缕幽香荡气回肠,枝末在北风中轻轻颤抖着。直到春水融入泥土,涓流化为小溪,也是时候带来一抹人间暖意。
夜色总是让人多情,却又是那么短暂,是的,它在留恋芳华的人眼中,是短暂的,因为到了明日太阳初升之后,也不能确认它究竟还能不能留下几片娇嫩的花瓣。
秦州府,随着一声鸡舍里窝着的鸡鸣,奴仆们已经在院子里扫雪。后院是小姐住的地方,寻常下人不得到此处来,只有小姐的贴身婢女才能在此间来往侍候。
风云变换,在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嘤嘤哭泣,端来金盆洗浴用具的婢女赶忙推门进屋里去瞧。正好见得自家小姐抓着背角正哭的伤心,而在屋子里还有一位相貌端庄的男子,眼下却是衣衫不整,挂着脚掌,在屋子里愣呆呆的向小姐解释什么。
“你别说了,既然要走,你便走吧,我比不上你的仙途大道。”柳小姐含着泪花,昨夜的风雨摧残让她现在还感觉下体疼痛,她到底是个染浓了书香的女子,知道这男子若是留不住,不如放他走,否则即便捆在身边,日子过得也不会和睦。
李孝忠元阳已破,心里又悔又恼,若是知道酒后会这般不自制,昨日说什么都不会饮下半滴酒,可是有句话说的好,这普天之下什么救命的药都能配的齐,可唯独这后悔药,是无处寻觅的。
“小姐,贫道是个清欲之人,实在给不了你什么幸福,可现下,贫道做了这等荒唐事,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的。”
柳卿听他话只讲了一半,掩面背过身去,哭的更厉害了。李孝忠从未近过女色,哪里懂得如何讨得女子的开心,更不知对方到底是要什么。练练哀叹几声,想要上前宽慰,走了两步又停住,望着她雪白的脖颈,脸颊通红,赶忙又别过眼去,不敢再看。
婢女入了物,看到两人的模样,赶忙跑到帐前,惊声急问:“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柳卿伏在床头哭哭啼啼,话说的不全,只言片语中只道是昨夜被李公子侵犯了身子,如今贞洁已失,扬言要去寻死。婢女顿时被吓坏了,赶忙抱住了小姐的胳膊,望门外大喊:“快来人呐,快来人呐,快去禀报老爷,小姐要寻短见,快去禀报老爷。”
昨夜,柳无牙可是吃了不少酒,今晨醒来劳人擦了几把脸,神色还是有些不清醒。刚穿戴好锦衣华锻,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紧促的敲门声忽然传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要寻短见,您快去看看吧。”另一个传话的婢女,叩响了门环,隔着门板扬声就喊。听那话,是真的着急到了嗓子眼。
柳无牙是个好面子的人,容不得半点家丑传扬,听到门外的叫喊,先是惊得弹坐起身,面色很快沉了下去,拉开房门,扬手就是两巴掌打在了那婢女脸上,低声呵斥道:“喊什么喊?有什么好喊的,快带我去。”
秦州城驿馆内,李孝清正要动身前往刺史府,忽然在门外闪过两道黑色的影子,转眼便消失了踪迹。当下事务紧急,也顾不得去看那究竟是谁,赶忙快步绕过小街巷,直奔刺史府去了。
刺史府后院内,这个院子里的家丁被遣散到前院去了,偌大的院落里只余下四个人,分别是柳无牙、柳卿、李孝忠和柳卿的贴身丫鬟楚楚。
此时,李孝忠低着头,不敢言语,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下把柳家的家主都招来了,看来这件事躲不掉。
柳无牙忘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女儿,她的鬓发蓬乱,丝毫没有往日里的精神模样,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靠在床边,面色哀伤,眼泪低垂。
“好你个李孝忠,我昨天要与你和卿儿结亲,你不肯。没想到你居然背着我半夜潜到我女儿的房间,做下这等人神共愤的丑事,我定要休书一封,让你的爹娘看看,这就是他们口口声声念叨的好儿子。”柳无牙哆嗦着身子,抬指指向李孝忠,上唇的胡须也在跟着打颤,让人便不清楚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柳卿被柳无牙这么一说,哭的更伤心了,真是叫人听了就忍不住上前宽慰。
“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贫道真的不知呀。”李孝忠脑子里一片混沌,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有细小微末还留着些印象,至于自己怎么到的柳小姐房间,他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柳无牙冷冷的盯着他,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暴喝道:“你个小贼子,居然还敢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不知道。我女儿都被你给糟蹋了,居然还能说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话,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我告诉你,若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柳无牙彻底被激怒了,顾不得事情原委,咬牙切齿的沉声低吼道。
老眼深陷,双目赤红,但凡是个普通人都会信以为真。
刺史府门外李孝清被人拦着不准入内,昨日虽然说柳刺史对他不怎么待见,可好歹还是会接见他的,可现在似乎全府戒严,任他怎么解释,都无人前去通报,更别说放他进去了。
看来这府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孝清心头暗道一声不好,心里系着大哥的安慰。趁着那些个看门的兵差不注意,溜到了后门,望四下无人,纵身一跃,入了院内。
深闺女子的房间大都是挨着后院的,中间隔着一片花园,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女子的厢房。
李孝清隐在墙角望院子里去看,心头暗暗惊疑,若是放在平常的时候,这里应当是有人守着的,可是眼下去并不见半个人影。虽说院子里不见人,却隐隐约约听得见不远处的那间闺房里传来一阵喝骂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柳卿屋子里,婢女站在床边为她递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柳小姐结果粉帕,又掩着红肿的双目,眨眼又将这块帕子也打湿掉了。
李孝忠深深的长叹一口气,眼中神色复杂,微微抬了抬眼帘,望了那帐内的女子一眼,收回目光,偏一点身子,低声念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定然不会逃避责任,恳请柳大人将小姐许配给我。”
柳无牙苍老的眸子深处闪过一缕精光,脸上神色却没有半点缓和,冷哼一声,嗤笑道:“你当我刘某是什么人?你说娶就娶,你说不娶就不娶?我告诉你,即便是有贺太尉护着,我也要叫你知道,我柳无牙不是你能戏耍的。”
“柳大人,我是真心要去柳小姐为妻,还望您能够成全。”李孝忠并未对他的话露出什么惧色,反倒是眼角余光不住的撇向柳卿,经过方才的内心挣扎,他也彻底妥协了。且不论事情的缘由是怎么样的,可自己破了她的身是不容辩驳的事实,若是自己真的拂袖离开,她往后该怎么活?那不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李孝清附耳在门上听着屋内的话,面上神色变换,说不出是喜还是愁。直到屋内声音罢了,听到脚步声往门口靠近,急忙纵身一闪,翻到了屋顶上,躲到了屋檐后头。
柳无牙背对着屋门,出了女儿的闺房,胸口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若是细瞧,反而见的他面色扬着春光,可真是像极了昨夜的那场大雪。冰冷的背后究竟暗藏的是暖阳还是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