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默不作声,神色晦暗,贺莲英也别过头沉默了一会儿。
高奎见两人都不讲话,又看孝清一脸急切,知道事情瞒不过,哀叹道:“你母亲如今在她房里歇息,不便出门来见你,你……你稍后再去看她。”
贺莲英也接着说道:“是啊,你母亲身体不适,我们没有让下人惊扰她,待会儿你歇息歇息,等她醒来,我带你去看她。”
既然是在歇息,出于孝心,孝清也不忍当下前去打搅,于是应了话头。
安顿好芸汐之后,李孝清特地与家中尊长交代了此女的由来,此女既然救过自己的命,想来家里人会善待于她,今后自己远走也不必担忧她的生活。
殊不知,一个女子与他不为风尘劳苦背井离乡,并非意在享受人间荣华,只是不愿为难心中人罢了。
李孝清在自己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方才大娘与他讲,等到母亲醒来便会派人来带他前去相见,可现在已经又过去一个时辰,还未等到来人。心急之下欲要自行前往母亲房前,正欲出门,却听到门外来人私语什么。
“推脱的话我可说不好,若是被公子看出来什么,保不准老夫人要责备与我,还是你会说道些,你替我去与公子周旋。”
话音压得低,隔得远,可李孝清是修真之人,略施道术便能听得清楚真切。听到此处,不由心里咯噔一声,慌乱的推门而去,拔腿就往柳如玉的住处奔去。
外头正要前来周旋的两个小厮见小公子突然出了房门,仿佛受惊的老鼠打了个哆嗦。来不及开口,便看到他匆匆离开了此地。
两小厮见公子离开,刚刚心想不用找借口搪塞,正欲松口气,突然意识到小公子前去的方向似乎不对,那是柳夫人的房间。
李孝清来到柳如玉房间外,伸手要推开房门,手到门边却又停下了。几经纠结,还是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床帐内躺着的不正是母亲吗,婢女在一边端着汤药正在往她的口中喂去,只是柳如玉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李孝清见到这一幕,脑子里嗡的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冲头顶。
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前,伸手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唤道:“娘,孩儿回来了。”
“小公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婢女自是知道小公子回来的事,不过老夫人有吩咐,不得让小公子这几天到这儿来,以防事情变故。对于他的突然闯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问了一句。
李孝清轻声呼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连忙问喂药的婢女:“我母亲怎么了?她这是怎么啦?”
婢女眼神躲闪,不敢回话,支支吾吾的:“我……我,我……。”
嘎吱……,房门被推开,老夫人贺莲英走了进来,看了看柳如玉,目光落在了李孝清脸上,哀声说道:“你母亲如今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身子骨日渐虚弱,就在几日前突然昏厥,找了多少大夫也寻不到病根,现在你回来了,在她身边好生伺候些日子,也尽尽孝道。”
“大娘,羁灵山的了空大师神通广大,可曾派人寻他来救娘亲?”
贺莲英摇摇头,讲道:“派人去寻过,只是了空大师不现身,也没有办法。”
李孝清蹭的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寻他,他一定会有办法救母亲的性命。”
说罢,李孝清脚下生风,眨眼消失在了房间内。
“我李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一个个的非要去修什么仙,问什么道,就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贺莲英哀怨念了一句,脸上更多了几分沧桑。
李孝清来到羁灵山脚下,望灵禅寺依旧香火如云,跃入寺内,在正殿寻人。
正殿敲木鱼的小和尚仍旧闭目诵经,还是十几年前的那般模样,未曾有变,知晓了世间奇事纷纭的他并未再惊叹这一点,而是深鞠一礼,恳求道:“法师洪恩,恳请您为我与了空大师传话,小生前来求他老人家大发慈悲救救家母性命。”
木鱼僧犍锤不停,仍旧闭目诵经,未有动作。
李孝清心里焦急,顾不得什么,跨步上前一把夺过木鱼狠狠的抛在了地上,开口大骂道:“整天敲木鱼敲木鱼,敲木鱼能救人性命?成天说什么普度众生,如今世人受病受灾,为何不出手相助?”
木鱼僧犍锤仍旧敲击,只是那原本放置木鱼的地方空空如也,可是犍锤瞧在那空处仍旧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仿佛那里仍旧有一只木鱼一般。
“念念念……,我让你念经,我让你不救人,我让你念。”李孝清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犍锤,扔在地上,可是木鱼僧仍旧保持的敲击的姿势和动作,木鱼声声声不断。
“李施主……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李孝清正欲推倒香炉,忽然背后传来一声佛号,叫他手中动作停了下来。转身看去,了空大师已经站在他身后,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望着他,对他方才所做之事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了空大师,你终于肯见我了,求求你救救我的母亲。”
“施主,你母亲的病症老衲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回去好生与她尽孝,剩下的时日不多了。”了空看着他,施了一礼,低声说道。
“不可能,你胡说,我母亲一生结善缘做善事,敬神佛,为什么反而会受此病灾,为什么?”李孝清心里很清楚了空的话并非说说而已,可是他实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了空慈目善意道:“你母亲能等到你回来,这就是上天对她的垂怜,你莫要浪费了,还是快快回去吧,她如今心里最挂念的是你啊。”
……
李孝清踉跄着栽出寺门,高高的门槛差点将他绊倒在地,失魂落魄的望台阶走去,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南宫燕淑成了活死人,母亲也病入膏肓,二娘程芳也在三年前去世,周边的一切仿佛秋日里凋零的落叶,一片片变黄,一片片……散落归尘。
一个不慎,足下踩空,李孝清滚下了灵禅寺前的三千石阶。叫他蓬头垢面脏乱不堪,犹若失了魂行尸走肉般。
回到母亲的房间,看着母亲无声息的躺在哪里,这才回了神,跪倒在床前,低语哭诉。
这些日子,李孝清在柳如玉房里寸步不离,他不知道了空大师说的天数有多少,现在他是一步也不愿意离开母亲身边,亲自给母亲喂药,给她讲述自己这几年的奇遇。
芸汐时常来探望这位昏迷不醒的义母,心里更为挂念的是这位义兄。放下手里的莲子羹,为他递来绢帕,轻轻擦去义母嘴角的药渍。
“哥哥,朝中派人来府中传话,明日早朝,大唐天子陛下命你进殿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