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月默然不语,耸拉着脑袋,端肩缩脖立于一旁,等着魅芒仙尊接下来唾沫横飞的训话。
最近发现,自己说的越多,错的越多,魅芒仙尊好像到了凡人妇女们面临的更年期一样,动不动就焦躁不安,大发雷霆,教人胆战心惊,黛月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她的心魔体又跑出来作恶,到时挨打受伤都事小,分分钟小命不保那事儿就大了。
战战兢兢等了半天,结果对方非但没有一句责备之词,啰啰嗦嗦反复交代了一些练功里的细枝末节,说到最后还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黛月的脑袋。
嘶,这动作再加上这神情,师父不像是心魔附身,反而更像是自己的母亲黛玉公主附身了。
黛月一想到母亲那张永远温柔可亲的脸庞,说话做事始终不疾不徐、淡定从容的神态,不觉鼻子一酸,差点流出马尿,避免出洋相,忙死死憋着。
她乖巧地站在魅芒仙尊的旁边,等着她老人家发话。
魅芒仙尊低头望了她一眼,道:“怎么,想念家人了?”
黛月无言地点点头,一双灵瞳如秋水般汪汪闪闪。
魅芒仙尊抬头望天,思绪一时间飘去很远:“父母以情而育我体,故气质之性每遇物而生情,乃人之天性凡心。然修仙之要诀,总纲在于制服凡心、识神、主观意志。纲举目张,继以静之一字为敲门砖,能静则金丹可坐致也。摒弃一切凡尘俗世的杂念牵绊,方能无我无物,成就大我,证道飞升。”
言下之意很明显,要证道飞升,就要忘记一切,包括亲情、爱情、友情等。
黛月听得微微发憷,不敢苟同却也不敢反驳,只是隐约觉着师父今天的举动神态与从前有所不同,至于到底哪儿不一样,她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干脆问问她老人家算了。
黛月:“师父,今天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魅芒仙尊准备就绪的腹稿被打断,好一阵烦躁,道:“你能不能耐心听本尊讲一讲修真经学啊!
道心不静,如何能有更进一步的提升。
精、炁、神之所以能为我所使用,是因为心静极则生动,元精动时,海底自开,元精自升直入炁中,如一着意,则不升矣,铁门大开,元精漏尽,倘不能及时制止,能令你登时走火入魔、跌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她的语气越来越严厉,说话声量越来越大,期间还夹杂了几声低低的咳嗽。
黛月整个懵了,从来没有见过魅芒仙尊如此焦躁过,赶着投胎似的拼命往自己脑子里面灌输道学理论。
“凡心一颗日夜磨,静里觅真诀无多。如能参透此诀理,大罗金仙舍尔何。去妄求真,明道之诀全在于此。日后师父不在你身边,望你能时刻谨记这四句诗词。”
魅芒仙尊的目光黯了黯,身上的灵气似乎越来越弱,天上浓云翻滚,隐约有雷声传来,周遭一切似有暗流涌动,煞气弥漫。
天谴,魅芒仙尊的天谴来了。
黛月倏地恍然大悟,扑上前紧紧抱着她的身子,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师父,你到底怎么啦?徒儿还有许许多多不求甚解的地方等着您老给我指点呢!”
魅芒仙尊的个头其实比黛月还要矮小,被她这么一扑,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忙使了个千斤坠稳住身子,刚想把这家伙发作一轮,发现全身被这小崽子紧紧抱住,一时居然动弹不得。
没办法,现在自己大限将至,三魂中仅剩的最后一魂都似乎摇摇欲坠,眼下自己盗取仙草灵药的天谴已至,恐怕今天就是自己的弥留之际。
念及此,不觉悲从心来,低头一看,黛月这小崽子居然还在自己肩膀上抹了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时间心神恍惚,竟想不起要嘱咐的说话。
等黛月抽抽噎噎大半天后,魅芒仙尊才轻轻地把对方箍紧的鸡爪扒拉下来,很是嫌弃地抹一抹肩膀上的不明液体,接着道:“够了够了,咱俩的师徒缘分乃上天所赐,能走多远,一切顺应天命,有什么好悲伤的。快收起你那些凡人的眼泪,仔仔细细给我记清楚了。”
“要想明道,应先知收心法,再言炼静功,定其心神,方可言修真。定则静,静则生,不但要静中能静,也要做到动中也能静。所谓心动,并非心真动,实质是意念动。”
“所谓神弛,并非元神外驰,实指识神外驰。识神、意念乃一虚无之物,易损精耗气。意念的欲望多,能去此贼,则真性圆明。不欲何贪,不贪无求,心如虚空,烦恼妄想皆不为累,再加炼气,则明道可致。懂吗?”
她望着黛月一双似懂非懂的大眼睛,睫毛上还残留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又来气了:“就拿现在来说,我自功德完满而即将魂归天外,其乐融融,你哭哭啼啼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