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内一片混乱,安妮端着水,脚步匆匆地循着来人所说的方向去,脑子一时有些昏沉。
她花了些时间才从骑士嘴里了解到发生了些什么——赐福仪式上出了些问题,有贵族受伤了。
谁受伤了……她却没有听清,急急忙忙地接过工作,接了水,出了门,走在走廊上只觉得周遭的混乱似曾相识。
有祭司、零散的骑士和其他的一些人从身边走过,也是脚步匆匆,仿佛没注意到她。
当时……母亲也是因为突然的命令,给她讲了一半的睡前故事就匆匆离开,她被吓到,没睡着,就追了过去,路上也是这样,身边有人匆匆而过,像和她不认识,与她毫不相干。
走在一条路上,却像是隔着什么,彼此看不见。
——却不料,年幼的她刚推开门,身后的门就被人锁上。
还真像是去了不同的地方。
到了房间,她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也没管是谁,放下了那盆水,一双手跟着毛巾投入水里,冰冷瞬间浸入指尖,一时间冻得她混沌的思维都清晰了一些。
圣殿的水……好冰。
寒意从指间蔓延,一下令她连心都被冻得僵硬,回过神来便是一阵阵不安。
她吸了口气,压着慌乱的情绪想捏着毛巾回头,却有一道阴影笼罩而下,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人扼住了脖子。
“你——”安妮下意识挣扎,回过头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又被猛拽着掐住,她惊疑慌张之下抬头,却是整个人呆怔住。
威尔森伯爵与她对视,方才还未看清,等看到她脸上烧伤的疤痕,一双眼睛要瞪出来:“是你……居然是你!”
脖子上的力道倏地加剧,安妮一双手下意识抓着扣住脖子的手,指尖收紧,瞳孔跟着收缩,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在拼命地想说出什么,一时间又觉得她根本就没有挣扎。
和威尔森伯爵相似的,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
是他……是他——
“是你!一定是你,不然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当初就不该让你活下来……”
“你和你那恶毒的母亲都该死!”
……
耳边的声音一阵一阵,催命似的。装水的水盆被掀翻在地,安妮被迫看着眼前的人,呼吸一点点被挤走,她保持着茫然又震惊的神情,只感觉有冰冷的东西缠着她……
像每天都会出现的那个噩梦,一天天地提醒着她……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在威尔森伯爵身后……她看到了……
“你干什么?!”怒喝像将她拖回现实的手,掐在脖子上的手陡然松开,她瘫软在地,跪坐在被泼洒溢出的水坑里,下意识大口呼吸,个中混合着控制不住的咳嗽,等她回过神才发现,特洛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此时严严实实地护在她面前。
小殿下也是惊疑不定,一脸警惕:“你要干什么?!”
“殿下……”安妮探手去摸自己的脖子——那儿已经红了一大片。
此时的她看起来很糟糕,脖子一片通红,女仆裙有一大片被沾湿,整个人像是从哪里刚捞上来,虚弱无力。
威尔森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特洛奥,也是震惊不已:“殿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特洛奥被先前的袭击弄得魂不守舍,撞见这事也是按不住一身的火气,看了一眼安妮,再听到威尔森的声音,眼看着他就要冲上去拽着他。
特洛奥自然是制不住威尔森伯爵一个成年男人的,然而有那身份在,他就是要动手威尔森也不敢多说一句。
“殿下,别。”安妮及时拉住他,除了拉着,眼神里还多了几分乞求。
她从未流露出过这般的眼神,一时令特洛奥愣住。
“殿下,你别相信她……她是被诅咒的……”眼看安妮的话对特洛奥有用,威尔森伯爵却是心里咯噔一声,急急走上前,不怕死一般在特洛奥跟前开口。
“闭嘴。”没等特洛奥流露出嫌恶或者别的神情,雷特伯爵已经大步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房间里的画面,脸色沉到了极点,“殿下不该到其他房间休息吗?!为什么会在这?”
跟在伯爵身后的仆人满目茫然无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送殿下去休息。”雷特伯爵一眼扫去,敛了敛神色,在满屋寂静里又沉声开口。
没人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处理,绝不该是在刚才那乱糟糟的场面中。
特洛奥轻咬了咬牙,还要说些什么,一眼却定在垂着头,有些魂不守舍的安妮身上,这才松口:“你跟我走。”
雷特伯爵见此轻轻皱眉,如刀般的眼神落在威尔森伯爵身上,对方被那眼神盯得肩膀一缩。终是不敢再说一句。
特洛奥拉着安妮快步离开,雷特伯爵仍站在原地,威尔森伯爵神色不定地等,却迟迟等不到一句话。
那被掀翻的水盆还在桌上留下一滩水,正顺着桌面往下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许久,雷特伯爵的声音才闷闷响起,激得威尔森伯爵又是一颤。
“是她……肯定是她!是海德的幽魂……”威尔森伯爵却是不受控地抱着头,“他们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