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看着面前品茶的女人,她头上的龙凤金钗在灯火的映照下很亮,从他走进这间屋子,坐在这女人对面,仙娥上了茶开始,他和她相顾无话,各自揣着心事。
他觉得有些奇怪。
面前的这个凡间女人,两回遇到哪回不是趾高气昂,指责起他来也算伶牙俐齿,这回再见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便从‘斗士’变成了‘败兵’?她的父亲是九重天的轩辕帝君,她的儿子是九重天的天君,如此出身,如此强势的背景靠山,这九重天上怕是玉帝都要给她这凡人三分颜面,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女人并不习惯陶制的茶碗,喝到一半,就要求仙娥拿了套瓷制的茶具给她,寒少宇看着那套白瓷,胎如羊脂,细腻精致,自然陶制的茶碗无法企及,如今九重天上和凡间一般,自有了这瓷,陶器便少之又少,可他这样的上古神族许多还是习惯用陶器,因为觉得那瓷稍显造作,尤其配茶和酒时,莫名减了许多滋味。
仙娥将茶碗撤走,连同茶叶茶水一起换了新的,女人心里揣着事情,自然没有许多心情照管他,自顾倒了一杯饮了大半,才想起他来,有些局促又拿了个瓷茶杯倒上茶汤,什么话都没说,将茶推过来。
“不了……”
虽然好奇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如此不开心,话将出口,又想起上回在蔷薇阁的经历略感不快,心里堵得难受。她今日什么都不说,必然是膈应同自己前世的交集,他活了这么多年,也算对感情之事有不少经历,女人的感情变化其实比男人更好猜……或者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不应该是“变化”了吧,毕竟她虽同女魃是前世今生,可魂魄里还混着个仙娥,那她同女魃,就是截然不同的陌生人。
她对自己本没感情,又何谈变化呢?
“像我这种上古的老不死,还是习惯用这种老东西,而且九重天上的茶太清淡了,要是能加些酒糟同煮,没准我还能喝下去。”
寒少宇话音刚落,女人却笑了。
“那是什么煮法喝法,从没听说过!”她笑问,“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茶酒不能同煮,世间还有这样的傻子这么煮,是觉得自己的寿命太长么……”
在女人说完这话的一瞬间,寒少宇觉得心有点疼,没错,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茶酒不能同煮,可偏偏有人这么做了,那人的确就像女人说的怕是个傻子,这傻子做了不止这么一件蠢事,还有更蠢的,便是看上他,喜欢他,并且以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姿态,陪了他两千余年,该是有多小心翼翼才未露出马脚让他发觉,该是多傻,为了他这样一个混沌度日的神仙,耗费了那么漫长的时光。
没有为青鸟解释,也没有为青鸟辩驳,不是不想,而是面对一个凡俗女人不值得,青鸟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只要他知道青鸟并不是傻子便好,她怎么认为是她的事情,反正不论她说什么,总归不会改变青鸟在他心中的地位。
女人因这个笑了颇久,久到让寒少宇怀疑她大梦未醒,他就那样呆呆坐着看她笑了半天,等到她终于停下了,却发现他盯着她,目光悲哀。
“怎么?”女人问他,“应郎干嘛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