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错愕低头,瞧着划破的指尖上冒出朱红的血珠,蓦地,我豆大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霍胜男道:“小娘子你且先退下修补琴弦,有需要,我们再唤你来。”
凑上前,把我怀中断弦的琵琶物归原主,并了清了场。
她规劝上我:“来时不是说好的,不想那些糟心事,只求痛痛快快地醉一场;你倒好,自己弹的曲让人唱出个触景伤情来,还有脸子闹情绪。”
“我也觉得自己越发扛不住事了。”
深吸了口气,我瓮着声音,把心里的惧怕摊在霍胜男面前。
“从前在北燕,我无时无刻想要爬上那凤后宝座,圆其一生憾梦;可如今回了大历,换了个人替我报了家仇不说,容舒玄还要我做椒房殿的女主人,更要我儿子继承他的衣钵,天下间最荣耀的两件事落在我们母子头上,按理讲我该高兴啊,你说是不是胜男?!可我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着我汩汩无声坠落的眼泪,本欲不愿涉足其中的霍胜男终是有了动容,细细地为我抹去那渗入嘴角的苦泪。
霍胜男默了半许,道:“不是那个心底人给的,再好,还是什么都不对。”
被理解是种难得,我当即失声痛哭,不掩心中真实地向霍胜男倾述到。
“胜男,我真的好想慕容曜,日日夜夜不休地想,想得快要发疯了!可他为什么还不来接我走?!”
“再想也要深藏在心里,莫要皇上知晓你的心思!皇上虽对你能千依百顺,可身为一个男人,却容不得你心里牵挂着另一个男人的安好,你是明白人,这可是大忌!”
强行将我从失控状态中拉出来,霍胜男一脸严肃地提醒到我。
“如果命运真逼到你没得选,淳元,你就得慢慢学会认命。”
“可我不想认命!”
心至癫狂处,我也顾不上那么多。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喜,会忧,会闹,会哭的人,不是供容舒玄息怒无常间亵玩取乐的物件!认命,这辈子我只尝试过一回,就是我与容舒玄四年前在冷宫中缘尽的那一次;要真再来一回,那必定是生死相见,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那小殿下呢,可想过小殿下的感受?你死了倒图个干净,然皇上心中不过是少了个圆满而已,可他毕竟是天子,将来还会有无数嫔妃为他生儿育女。宫闱从来不缺勾心斗角,若没有你这个母亲在身边为小殿下遮风挡雨,他就只能在看别人眼色中,孤苦伶仃的成长。你忍心再弃小殿下不顾一回吗?”
倏地,我整个一僵,完全懵在了霍胜男面前。
在大历这片伤心地,我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弃之不顾,唯独晋儿,我这个做母亲的实难割舍下。
母子连心,人之本性!
抚了抚我的脸颊,霍胜男叹了口气。
“君心难测,如今皇上大权在握,日渐专横,你活得压抑,我们这些跟随的臣子何尝不是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顾党覆灭短短不到半个月,朝野上下被皇上铁血手腕席卷一通,身首异处的,暗杀的,罢免流放的,人数不下千人;而皇上已决意在六部之外专设‘天目司’,让原来见不得光的暗鳞子转入人前视线,监视探出朝廷官员平日一举一动,其用意不言而喻。”
容舒玄动作果然够快够狠,设天目司意在集权设防,防止官员私相勾结成党,再现顾党把持朝政之乱。
我急问到:“容舒玄身边心腹不多,如今设天目司,不知由何人代其掌管?”
霍胜男摇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大人身份十分神秘,我猜测应该是从暗鳞子几个掌事头领中选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