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练了一日,每次吐纳所得,均是十不存一,羞得头都抬不起来。花如何道:“哼,枪王的儿子就是这样的资质么?果然厉害得紧。”许清浊道:“这门心法不合适我,我、我练自家的‘阴符枪’就没难处!”
花如何冷笑道:“走着瞧吧!”拂袖欲走,忽驻步道:“对了,你先前所练‘阴符劲’,不宜与‘藏花劲’同练。从今往后只得练‘藏花诀’,否则迟早丢了你的小命!”
许清浊不以为然,暗道:“哼,又想骗我!你不想让我学家传武功,我偏要学,练成后教你刮目相看!”他随许明灯、段升练武,耳濡目染,于武学一事所闻不少。
他懂得“阴符枪”以拳脚为媒,劲力不入丹田,而集中于双肩、腰胯、双足等发力部位的经络处。而“藏花诀”劲走丹田,与寻常内功类似,两种心法同练又岂会相冲?
他的题本虽被没收,但“阴符枪”早练得纯熟了,脱离本册,大不了关键地方要多回想一阵子。当晚,花如何令他在练武场练剑,他只练了一个多时辰,剩下半个时辰用以练“阴符枪”。
隔了两日,许清浊在“十二芳华剑”与“藏花诀”上的进展极慢,花如何也不训斥,这早等他到了练武场,忽地揪住他衣襟,往前一掷,许清浊半空中翻了个跟头,跌在那半坪沙地里的圆形石台上。
许清浊摸着屁股,怨道:“师父,你干嘛摔我?”花如何道:“盘坐练功。”许清浊大感迷糊,盘腿坐在石台间,双掌放低,五心向天,自行吐纳行功。
却听一阵悠扬的乐声飘到耳边,许清浊忍不住睁眼一瞧,只见花如何手捧玉笛,横在嘴边,樱唇忽启忽合,纤指忽按忽松。许清浊胸中一暖,暗想:“她这是以乐声助我练功。”
闭目练了片刻,“藏花劲”仍只十转其一,许清浊心里嘀咕:“怎么回事?这笛声虽然悦耳,但对我好像没什么帮助……或者是我太笨了,这样帮我也没有用?”
又瞪开双目,待要以目光询问花如何,猛觉沙子里有什么在蠕动,急忙定睛看去。这一瞧,不禁头皮发麻,只见沙地里冒出密密麻麻的蛇头,个个五彩斑斓,顶上生瘤,跟着笛声轻晃慢摇。
许清浊吓得面色苍白,不住喘气,沙里的五彩蛇似乎觉察异样,身子均破沙而出,往石台上蜿蜒行来。许清浊慌忙起身,望着上百条五彩蛇歪歪扭扭,全向自己足下汇聚,惨叫道:“救命呀!师父救我!”
笛声一变,调子渐转轻柔,五彩蛇听见了,纷纷倒退回到沙里,沙面起伏不再,似乎从没有东西钻出过。许清浊坐倒在石面上,惊魂未定,捂住胸口,发觉心脏跳得厉害。
花如何放下玉笛,道:“此乃苗疆五彩神龙,剧毒无比,咬人立死。”许清浊惊道:“这、这……这蛇是你放的?你吹笛子不是帮我练功,而是在驱蛇?”
花如何笑道:“我自然是帮你练功。‘藏花诀’的要旨在于一个‘藏’字,心若藏得住,气息便能深藏,每次吐纳锤炼‘藏花劲’时,多半能容易几分。”
她将玉笛摆了摆,道:“五彩神龙闻乐则安,觉异则躁,你若静心藏气,令蛇儿们察觉不到你,当也无性命之虞。”许清浊叫道:“这不是拿我的命开玩笑么?”
花如何举起玉笛,笑道:“还不坐好运功?再把蛇惊动了,我可不管了!”许清浊急得冒汗,道:“你、你……”猛听乐声又起,沙子里嘶嘶作响,忙屈腿坐正,不敢乱动。
眼神一扫,蛇头颗颗如卵,长舌吞吐,既恶心又瘆人。许清浊眼睛都不敢闭上,生怕有蛇扭上石台,又谈何练功?花如何微露笑容,笛声音调转高,五彩蛇的身子尽皆探出半尺来长,好像池塘里的水草一般。
许清浊一惊,坐姿稍歪,沙里的五彩蛇似有察觉,蛇头全都面向他,有几条已开始蠕动。许清浊忙使眼神,向花如何求救,哪知花如何双目轻阖,神情甚是悠然,仿佛吹笛自赏。
许清浊又怕又恨,无可奈何闭上眼睛,自我安慰道:“我不存在,我不存在……”过了片刻,忽觉一个滑溜溜的东西贴上了自己脚踝,心里“我不存在”这几字念得更急了。
那滑溜溜的东西停了一会儿,后撤而去,许清浊暗松了一口气,心神安定,又静坐了片刻,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五彩蛇全呆在沙里,身子随乐而摇,更加放心了几分。
许清浊死里逃生,顿觉有所领悟,怀着方才“我不存在”的心境,默运“藏花诀”功法,一回吐纳运劲过后,居然转化了四五成“藏花劲”,游鱼般溜进丹田当中。
“藏花诀”的诀窍,无非隐藏、变化二法,变化亦是指无法隐伏之下,以变作藏,藏于变中,到头来还是一个“藏”。许清浊的“我不存在”,固然是掩耳盗铃,但连自己都骗过了,这股信念便与“藏”字诀暗合。
心境对了,练功的成效就显现出来,许清浊自个儿也领悟到了这一层,依着法子继续,“藏花劲”已能转化过半,短短一个多时辰所练,超过了几日来的累积。
花如何瞧许清浊渐入佳境,亦感欣喜。她驱蛇恐吓许清浊,就跟当初逼其练画一般,是自己别出心裁,独创的教法,待知自己这法子剑走偏锋,卓有成效,不免略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