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已过去两年多,到了万历四十六年的秋天,许清浊也从一个男孩,长成为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早在一年之前,他就将“十二芳华剑”尽练入门,十二剑了然于胸,绝不再混。
据实而论,他与花如何师徒和好后,武功进境反不如初,自是因为花如何软下了心肠,催他练功不似过去那么严苛。好在穷文富武,许清浊住在花苑,吃用俱佳,还有各种灵药进补,这般子下来,内外功均已不容小觑。
“十二芳华剑”为花如何武功之精华,许清浊得其之精,不必再求其余,只等火候渐深,自能练到小成。于是花如何剑术之外,仅传了他一门“群芳指”的指法和一门“御风行”的轻功。
“群芳指”为花家“百花剑法”所演,“百花剑法”虽远不及“十二芳华剑”,不过化为指法,仍有可取之处。花如何教给他,是想他手无兵刃之时,能以指代剑,借此御敌。
“御风行”却非花家家传功夫,乃是花然清中年慕道,寻获的玄门轻功秘诀。练成之后,凭着含住一口气,轻身飘扬,宛似御风,高落不使跌伤,低起也能跃有两三丈,给人瞧了,还当是腾云而升。
两门功夫练罢,花如何也不再传,就令他自练“阴符枪”,时而指点一二。许清浊将“俞家枪法”也练深了一层,以“阴符劲”催使枪术,只觉甚是相配,妙用无穷。
这日许清浊练了一会儿剑法,忽听花如何吩咐道:“将心法换了。”许清浊依言而为,盘腿坐下,双掌叠在小腹,“藏花劲”在经脉中游走一圈,归于丹田,犹如春雨入湖,不知所踪。
接着双目一瞪,足底发力,两腿陡直,人已站起。双拳一分,肩跨足处劲力涌动,“阴符劲”遍行周身。他握了握拳,一股强悍的力道呼之欲出,知道自己近来修为有涨,稍稍有些得意。
花如何笑骂道:“才这点功夫就满足了?没出息!”说着长袖一挥,一杆丈许的铁枪掷向他怀中。许清浊接过铁枪,抬头一瞧,只见花如何一身红裙,美不可言,手中握着一只白蜡长杆。
师徒两人均已守孝三年,除去孝服后,花如何多穿红色,人艳胜花。许清浊一身青衫,虽不见得有多少英武之气,但一拿住枪杆,腰背笔挺,双目炯炯有神,略有几分枪王许明灯的风度。
许清浊把枪一倒,红缨向前,笑道:“师父,要考较徒儿枪法么?”花如何道:“咱们今天别在场子里练了,枪乃大开大阖之兵,开阔之处才见真章。”
她话音一落,倒提长杆,脚步一轻,腾出数丈,直接越过了院墙。许清浊叫道:“等等我!”运起“御风行”法诀,跟上了墙头,定睛一望,花如何人已奔至墙外草坡的顶上,飞身跃了下去。
许清浊急忙追赶,刚踏上坡顶,听得几声马鸣,心中大喜,健步奔下了坡。果见前面停着几匹骏马,桃舞着一身粉衣,正倚着马背,举坛喝酒,酒水不住漏下,全都浇了野草。
桃舞自从得了自由,许清浊才算是见识到了她的“无法无天”,三天小闹一次花苑,半月大闹一回汉阳,差点惹了官司上身。庄里的仆从,也都谈“桃”色变,桃舞自己更没少给花如何、兰韵责罚。
花如何长杆一递,将桃舞的酒坛挑飞,恼道:“边上呆着去。”桃舞跑出几步,接住了落下的酒坛,道:“你干嘛呢?我好心给你牵来了马,还泼我的酒?”
花如何不搭理她,翻身上马,长杆一斜,冲许清浊道:“枪术要借马奔冲刺,方才显出威力,咱们且斗几个回合!”许清浊自习枪法以来,无时不刻都想学父亲那样,骑马执枪,阵前拼杀,闻言更是狂喜。
他骑上一匹白马,提了铁枪,定睛望去,花如何早将马奔到半里外。忽听花如何传音道:“长枪破敌,只在一瞬,切记把握时机,攻敌于眨眼之间。”顿了一顿,喝道:“上!”
许清浊朗声道:“是!”驱马直冲,两骑对面接近,许清浊聚精会神,铁枪抡了半圈,猛扫而出。花如何直立长杆,格挡了这一招,斥道:“慢了!”杆头一放,变作刺击,许清浊忙横枪架住。
两人腿上发力,夹紧马腹,停马斗了数个来回,花如何轻叱一声,提缰奔离。许清浊会意,效仿她跑开,两骑各自奔出数十丈,回头猛冲,交错斗了不到十招,再次远奔分离,如此反复不止。
段升以前论述枪术,都提及了马战的窍门,许清浊久闻而未亲历,如今骑马演练,与所学印证,收获良多。花如何精通武学,素知骑马比枪,最要紧的是交锋那一回合,是以两骑分分合合,令许清浊多练关键之处。
桃舞在一旁喝酒观战,甚为惬意,不住地叫好,只不过多为花如何的枪法喝彩。过了一个多时辰,许清浊满身大汗,叫道:“累啦,不练啦!”勒缰停住,花如何驾马缓缓靠近,道:“这就累了?”
许清浊脸上一红,岔开话头,笑道:“师父,你的枪法也很厉害,不在俞家枪之下。”花如何道:“武学之道,一法通,万法通。枪剑虽然有异,然而共通之处更多,你要牢记……”
她说到此处,忽听几声异响,回过了头。极目远眺,只见一马在前,数马在后,后者似在追赶前者,还没片刻,前面那匹马屈腿跪倒,滚了个轱辘,再也站不起来。
马上的乘客被抛出数丈,挣扎起身,继而发足往这边奔跑。花如何目力甚强,已看清坠马之人的相貌,心中纳罕:“怎么是他?”朝许清浊一摆头,沉声道:“清浊,你去救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