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应道:“好!”一时血脉贲张,单手拿枪,拍马奔去,赶到近前,见迎面来的数骑已将那坠马者困在当中,喝道:“让开!”铁枪直挺而出,往挡路的那人马腹刺去。
那人纵马让开数尺,瞪目道:“好朋友,当心自个儿身家,莫管闲事哟!”许清浊心里恼道:“好大的口气!”细细打量,见这人是个老者,须发灰白,披着宽袍,手握一柄鬼头大刀。
那坠马之人趁机溜出重围,跑出几步,叫道:“多谢相助!”追击者数人惊道:“别放了他!”叫喊声中,纷纷提缰上前。许清浊眉头一掀,将冲来的一个灰衣汉子觑得亲切,铁枪伸出,探到其马腹之下,双手把住枪杆,全力往上扳去。
那人惊叫一声,连人带马腾起五尺来高,半空中倾斜翻转,重重砸在地上。那人给马压在底下,眼前一黑,扔了手中朴刀,软绵绵伏地挣扎。旁边数骑给这一下惊到,座马纷纷人力起来,嘶鸣不绝。
许清浊这一枪,名作“挑滑车”,为北宋末年岳飞帐下的猛将高宠所使。当年金兵困宋高宗于牛头山,高宠上山冲营,金兵推出铁滑车阻扰,高宠奋力连挑十一辆滑车,最终给第十二辆碾压而死。
金兵的铁滑车重达千斤以上,要将之挑起,非得有极大的膂力。但这一招本身并不难使,各门各派的枪法里,也多半存有此招。许清浊膂力虽是平平,但“阴符劲”运于双臂,瞬间不啻于大力士附体,是以一枪威力至斯。
那领头的老者面露惊色,反拿刀柄,拱手道:“老儿赤龙门谭松,敢问阁下……”他话说一半,那坠马之人也抱拳道:“在下洛阳‘追风剑’门下娄云侠,请教恩人高姓大名?”
谭松极是恼怒,冷哼了一声,但他忌惮许清浊的枪法,倒也不忙发作。许清浊心道:“娄云侠?”多瞧了那人几眼,果觉他正是几年前在开州渡口,替自己与舒云天拦住毒灵子一行的秦岭派剑客娄云侠。
才不到四年,救人的和被救的人已然颠倒过来。许清浊暗有些唏嘘,瞧娄云侠手上无剑,衣衫裂开数十道口子,伤痕累累,顿时升起怒火,道:“娄大侠,请你暂让几步,我替你打发了这伙恶人。”
娄云侠谢道:“不敢。”依言退了几丈,他本有要紧事在身,但得这持枪少年相救,也不能自己掉头先走。谭松怫然不悦,冷笑道:“老儿请教阁下大名,阁下置之不理,是不把老儿和赤龙门放在眼里么?”
许清浊心道:“唉哟,倒忘了江湖上规矩!可我在自家门口练枪,你们闯了进来,我又何必跟你们讲规矩?”仗着有花如何撑腰,冷笑道:“你们以众敌寡,卑鄙无耻,谁肯把你们放在眼里?”
谭松大怒,叫道:“好好好!阁下神力惊人,却不知武功如何,老夫且来领教!”鬼头大刀高举过顶,左手一拍马臀,猛地朝他冲去,拟着奔到跟前,俯身一刀斩断他马腿,再唤手下包围。
许清浊不等他逼近,伸枪一送,枪出如流,直戳谭松面门。他铁枪长逾一丈,对方大刀不过五尺,枪头递到对方脸上,对方的刀也休想碰到自己衣角。
谭松原本是要俯身斩马,趁机低了头,挥刀而出,暗想:“到底是个后辈,你这一枪使老了,要收就来不及啦!”哪知背心一痛,如给落石砸中。前额往马颈上一磕,旋即弹起,后脑勺又给枪杆砸了一下,这才滚落下马鞍。
许清浊嘻嘻笑道:“你上当了!”原来他这一招看似使老,劲力却有玄机,一看谭松低头,“阴符劲”直转而下。铁枪直刺,就变为了沉枪重拍,打得谭松眼冒金星。
他没怎么和外人交过手,可是平日陪他喂招的多是花如何。花如何武功多变,招式之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人捉摸不透,许清浊挨打挨多了,自也得了其中三味。
谭松的武功为众人之首,一招落败受伤,也不管对手是否侥幸,总之是栽了个跟头。心知余人凭借武功难以取胜,嘶声喊道:“放赤龙,放赤龙!”
身后数人一齐应声,各往背上取下一物,都是些粗麻口袋。两个青年将谭松和先前被马压倒的汉子拉上马背,余人扯掉了系口的绳子,只见无数通红的长蛇倒了出来,疾往许清浊、娄云侠方向蹿去。
许清浊大惊,驾马欲走,但马儿四蹄起步,还得加速才能奔行。那些红蛇却游动飞快,顷刻到了马蹄之下,数条红蛇凭空跃起,伸口咬住了马腿。
许清浊的马痛得狂颤起来,把他颠得上下乱晃。娄云侠眼见另一部分红蛇涌到脚底,悚然而惊,苦于手边无剑,唯有使出本门“滑雪谣”身法,脚跟朝地面一震,身子借力往后,滑出了数丈远。
许清浊还想伸手拉他上马,不料他一退而走,但仍不及红蛇去得迅速。正为他着急,忽地眼底流过一抹红色,几条红蛇竟绕着马背窜上了鞍座。
许清浊骇然无已,猛地想起自己修习“藏花诀”时,花如何布下的五彩神龙阵,念头仿佛回到三年前,大喊道:“师父救我!师父快救我呀!”
叫声未止,一阵哨声悠悠传来。红蛇闻了此声,纷纷原路返回,向谭松等人涌去。谭松等人放出蛇阵,已料己方得胜,停马冷笑,只看两人命丧蛇口。岂知转瞬之间,红蛇反扑,大有噬主之势,尽皆惶恐惊呼。
许清浊回头一看,花如何与桃舞并骑而至,花如何撮唇作哨,无疑便是驱蛇之人。娄云侠大喜,几步赶到马下,单膝跪倒,俯首道:“多谢,多谢剑仙救命!”
花如何还了半礼,道:“娄兄请起,不必客气。”目光前移,问道:“娄兄,你说这伙人该怎么处置?”娄云侠转身看去,只见无数红蛇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将谭松等人困在其间。至谭松以下,人人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