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笑道:“这次入川,师父与我同行。如今她有事暂别,留我在石砫歇息。想必几日内她将来寻我,届时小侄一定请家师与您见面。”秦良玉喜道:“好,好。”听他不提具体何事,知他师徒此行隐秘,也就不问。
秦良玉笑道:“你不仅枪法了得,还学了名家剑术。瞧你佩带宝剑,长枪却是借来,想必习剑为主,剑术远远高于枪法。犬子与你斗枪斗个平手,但你若换剑来,他又不能是你对手了。”
许清浊心中甚悦,嘴上谦道:“过奖了,马兄枪法、武功都十分厉害,小侄差点敌他不住。”秦良玉笑道:“我也得说你过奖了。犬子武功枪法乃我亲传,只不过我与许师兄的修为,实是天壤之别。”
许清浊道:“啊,将军这么一说,我差点忘了,我该叫你师叔才对。可......”秦良玉见他脸红,笑着替他说了:“可瞧我将军打扮,不像武林出身,叫师叔觉得别扭,对吗?无妨,你喊我师叔,喊我将军,喊我阿姨都行!”
许清浊听她如此说法,心中对她敬畏不减,却多生出三分亲近来。秦良玉道:“清浊,我这么喊你,因你不是我外人。你与我母子虽是偶遇,却也是天意,你若不嫌弃,这些日子就住在我家,让麟儿多陪陪你。”
许清浊心道:“世上喊我‘清浊’的人,又多了一个。”感动万分,躬身道:“是,秦将军。只是小侄是随家师同行,一切听她做主。今夜且住一宿,明日还寻找了她,再征求她的意见。”
秦良玉笑道:“你师父若肯做客,那更是蓬荜生辉了。”见天色已暗,命仆人开出宴席,尽摆当地珍馐名酒,请许清浊入座,与马祥麟同桌陪同。忙活的家仆极少见他母子俩一同会客,暗下啧啧称奇。
其实哪怕是朝廷要员,秦良玉也不会如此,但武林同门之谊,远比官场上的交往情真意切多了。三人席间谈笑,多是秦良玉偶尔一问,许清浊恭敬作答,马祥麟插科打诨,虽不再怎么涉及往事旧闻,聊得也算欢畅。
入夜,许清浊就住在将军府里,与马祥麟联床夜话,一个大夸川东之状丽,一个乱赞花苑之秀美,不时争执几句。又讲到各自学艺经历,更不服输,将自己吹上天,把对方贬下地,吵闹够了,才挨不住白日激战的困倦,倒头呼呼大睡。
这南宾里将军府,其实又称军民府,与寻常官府不同,土司可自行蓄兵,有独立的军权在握。是以连皇帝百官,也不敢轻易开罪各地土司,不然激出了叛逆,还得费尽心思调兵压制。
马家是汉人土司,较为本分,马千乘、秦良玉这代,更因夫妇之志,主动派兵帮朝廷平乱。因此无论皇帝,还是百姓,对他们一家都十分信任,虽有太监进谗致马千乘病逝之隙,但朝廷事后立即下诏安抚,等同是向马家低头认错了。
次日一早,许清浊起床后,向秦良玉母子告别。秦良玉和马祥麟送到门前,许清浊拱手道:“待我寻到师父,再来府上拜会。”秦良玉笑道:“清浊,若你寻不到师父,只管来找我,我派人帮你寻她。”
许清浊道:“是,多谢秦将军关心!”转身走出两步,忽听秦良玉道:“你瞧瞧你,出门送客,衣裳也能穿歪,将来做了家主,不讲仪表,岂不叫人笑话?”
许清浊微微扭头瞥去,只见秦良玉替马祥麟拉扯衣襟,悉心整理,胸中没来头一酸:“秦将军虽性如男儿,也同样是位慈详的母亲。马祥麟没了爹,还有娘疼爱,我却是爹娘都没有的人。”
想着想着,眼圈泛红,几欲下泪,走出数十步,只觉有异,抬眼一瞧,一袭白影立在街前,同时耳边传来笑语:“怎么了?寻不见本姑娘,急得要哭了?还让人家替你寻?”
许清浊大喜,忙唤:“师父!”花如何白衫未改,仍是男子打扮,招手笑道:“来,我替你擦擦眼泪。”许清浊心中一暖:“我没了爹娘,还有师父。”口上争辩:“我哪里哭了?”却迫不及待跑到她身边。
他心情激动,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忽地惊道:“咦?我和他们说话,师父你都听到了?”花如何笑道:“我平时可没偷懒不练耳功。”抬头望向将军府门前,许清浊随她看去,只见秦良玉母子也看着自己这边,并没有入内。
许清浊心道:“啊,她们也瞧到了我师徒。”低声道:“师父,那位女将军叫做秦良玉,是当地土司。她是我爹爹的师妹,曾在俞家拜师学艺过的,那位少年是她的儿子。”
花如何点头道:“我亦曾闻俞老有此女徒,既然遇见,也该去会一会她。”许清浊喜道:“是!”跟着她复往将军府走去,边走边问:“师父,你昨日干嘛去了?”花如何道:“没什么,不过探了探凤凰山及附近的地形。”
两人来到将军府门前,秦良玉下阶相迎,道:“清浊,这位就是?”许清浊刚要介绍,花如何拱手道:“我是他师父,姓花名如何,出门在外,女子装束不便,是以男装见人,秦将军勿怪。”
秦良玉笑道:“已听清浊提起尊驾大名,您是一代武学名家,秦某有幸得见您一面,十分欣喜。不知肯否入内详谈?”说着,命马祥麟给花如何行礼。花如何颔首道:“不敢,主人这般殷勤,我师徒自当遵命。”
秦良玉大喜,抬手道:“花师傅,请!”许清浊听了这怪异的称呼,扑哧一笑,急忙捂住了嘴,偷眼瞧花如何时,她也一脸错愕,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抱拳道:“秦将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