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巾帼不让须眉,以秦将军之名处世。但凡遇见练有武艺在身的女流,常是惊喜万分,欣然结纳,亦当对方与自己一样,皆以男儿视之待之,才不使看轻。在她手下,便集结有百余名女骑兵,弓马娴熟,彪悍勇武,闻名川蜀。
她既听许清浊说起师父花如何武功极高,暗暗欢喜,当下以男子叫法,请她上座,可谓十分尊重。四人分了宾主坐下,秦良玉命仆人看茶,笑道:“听闻花师傅武艺精湛,昨日一见令徒身手,以徒观师,果然不凡。”
她一口一个“花师傅”,花如何听得老大不自在,不过面上并不表露分毫,微笑道:“过奖了,我因家学传承,略通武术,习武也好,授徒也好,仅仅是怕浮生虚度了。不比将军女中豪杰,养兵报国,心怀天下苍生。”
秦良玉给她夸得心花怒放,暗想:“今日遇见知音。”又客套几句,想起一件昨日未提之事,笑道:“秦某有个不情之请,待问了花师傅是否首肯,方敢做主。”花如何道:“客气了,秦将军请讲。”
秦良玉瞧了眼许清浊,又瞧了眼马祥麟,微笑道:“犬子与令徒均乃将门之后,枪术上也算同门,今番偶遇,十分有缘,不如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前路共勉,他二人肝胆相照,保家卫国,大可一同立下汗马功劳!”
花如何心道:“这位秦将军一身将风,与她儿子结拜倒罢了,怎么清浊长大要干什么,她也定下了?不过清浊素以枪王为榜样,确有此志也难说。”点头道:“此乃美事,只看小徒是否愿意。”转向许清浊,问道:“清浊,你说呢?”
许清浊听得“结义”二字,想起以往所听江湖好汉的故事,不由一怔,心下激动,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秦良玉大喜,与儿子对望一眼,见他亦是一脸兴奋,含笑道:“好,两个小家伙也都乐意。”
花如何笑道:“如此最好。”秦良玉叹道:“他二人尚未成年,父亲皆亡,好在有你我照看。花师傅,咱俩是他们的长辈,他们结义金兰,我们正好做个见证,你说是不是?”花如何点了点头。
秦良玉十分欢喜,命人设了香案来,许清浊和马祥麟当着长辈之面,拈香八拜,拜过之后,再论年齿,许清浊大马祥麟一岁,做了兄长。马祥麟故作不忿,笑道:“早知如此,先问出年纪大小,我就不和你结拜了。”许清浊听了得意洋洋。
秦良玉道:“麟儿,既已结拜,兄长弟幼,礼数上不得含糊。”马祥麟道:“是!”方才朝着许清浊躬了一躬,叫道:“大哥!”许清浊躬身回礼,口中道:“兄弟!”
秦良玉点头道:“好,好,清浊,你是我儿子的义兄,便是我义子,我家即你家。麟儿,你带清浊把咱们南宾里好好逛逛,风土人情,都介绍给他知晓,叫乡亲们不可见外了。花师傅,你若不嫌弃,就请在敝府住下,秦某还有事请教。”
她一番话下来,分别对三人而说,许清浊与马祥麟率先答应了,携手跨出门去。花如何心道:“离廿一丹教法会还有三日,不妨就在她这里暂住。”当下称谢。秦良玉面带喜色,唤仆人准备她师徒二人的客房。
秦良玉与花如何坐了一会儿,问了恩师俞伯华的近况,及一些武林中的大事,花如何将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了她。秦良玉得知俞伯华安康无恙,徒孙一辈也已在江湖上闯下名头,自是十分欣慰。
秦良玉笑道:“多年不见,我原想去拜会恩师,无奈犬子年幼,尚不能掌家。待他真正成人,我将这石砫宣慰使的位子传给了他,再动身前往洛阳,聆听几句恩师的教诲。”
花如何笑道:“秦将军乃枪王同门,武功定然不俗,可惜地处稍偏,武林中未能显名。”秦良玉摇头笑道:“我学武原非为了闯荡江湖,而是为上阵杀敌。花师傅,我有一支女骑兵,尚算能武,想请你指点一二。”
原来秦、马两家练兵,多是教授长杆之术,世人谓之白杆兵。但女子骑马挥枪,膂力有限,不能久战,须以副手兵刃为辅,即便落马失枪,也能与敌人近身搏斗,秦良玉听闻花如何乃剑术名家,盼她能点拨属下女将士的短兵功夫。
秦良玉道出请求,见花如何颔首应允,心中大悦,拉着她来到校场,唤来属下百余名女骑兵,演示平日所练阵法武艺。花如何瞧这些女子个个粗膀阔腰,彪悍胜男,与武林中女流截然不同,倒觉十分稀奇。
她瞟了一眼秦良玉,心道:“其实秦将军个头也甚高,只是练成了上乘内功,无须打熬蛮力,才能保留容颜身姿。倘若她当年没有拜在俞老门下,如今怕是与这些雌汉子相差无几。”
又见面前女兵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知她们瞧自己外形娇弱,心中不服,就这样指点她们武艺,肯定行不通。于是向秦良玉笑道:“秦将军,借我一枪一马,小妹来试试她们的阵法。”
秦良玉奇道:“枪?不是剑?”花如何轻抚腰边缺月剑,笑道:“剑我自己有带。”秦良玉已知她要立威,笑道:“好,来人!给花师傅挑一匹好马,一杆大枪!”
花如何跨马持枪,远驰百丈,抬手拿住末梢,将长枪端平,笑道:“你们一同上吧!”石砫女骑虽见她大枪端得平稳,自叹弗如,却容得了她这般狂言?当下纷纷怒吼,拍马举枪,朝她冲刺过去,身后尘烟如浪。
花如何驾马而前,冲进敌阵,时而挥扫,时而拍打,使出三成力道,一枪一个,将石砫女骑一一击落下马。这些悍女身强体壮,异常经摔,每人一跌爬起,起身时面含敬畏,都牵了自己的马退至场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