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身后劲风声急,无处可避,纵身跳下悬崖。石壁光滑,无从借力,许清浊人在半空,自忖必死,闭了双眼,心中反倒安宁:“有师父领我过奈何桥,也不必怕阎王小鬼欺负了。”
忽听“锃”的一响,腰间的秋霜剑被人拔出。转头瞧去,花如何微抬上身,右臂伸直,一剑插入石壁当中。两人坠落之势立减,许清浊一呆,方知花如何还有余力。
眼看要落至下方的山路,花如何手臂一软,将要把持不住。许清浊忙双手齐出,将她握剑之手包在掌心,合两人之力稳定剑柄,忽地脚跟一疼,已然安全落地。
秋霜剑削铁如泥,刺入山壁,向下划去,山石尽被劈开。许清浊举头一望,山壁上已留下一道笔直的深痕。他深知逃命要紧,松开花如何手指,将秋霜剑还入鞘内,背着花如何沿山路往下跑。
崖顶好手望到了他二人未死,可瞧花如何剑插山壁,功力可怖,哪敢再追?何况这时再沿着山路追去,也来不及了。只派了三四个好手去搜寻两人逃走方向,其余人返回石台,与周镇、秦虹汇合。
许清浊背着花如何长奔不歇,一路遇到三五个逃难下山的夷人,却并不和他师徒为敌,只顾惊吼狂奔。半晌,终于下了三斧峰,钻入附近深林。见有树木遮蔽,稍觉安心,步伐渐渐放慢。
他害怕给人发觉,在深林中绕了好久,找到几棵大树之间一小块空地,这才停下歇脚。他将花如何抱到面前,却见其双目紧闭,眉头轻皱,连唤几声师父,花如何一点反应都无。
许清浊眼泪簌簌直下,探了探她鼻息,只觉微有出气,心中安定几分,重新将她背起。他一直躲到天黑,听周围没有声息,终于壮起胆子,借着月色,踏出深林,凭记忆往来时方向奔行。
也不知奔了多久,终于眼前不再都是山石草木,渐渐显出房屋楼阁的轮廓,心知回到了石砫镇上,暂逃得性命。但一想花如何生死未卜,泪水跟开了闸门一样,狂涌而出,全洒在了前襟。
进了镇子,径直来到将军府前,一阵敲门不休,忽听有人道:“敲什么敲?来啦!”转眼间,一个家丁已打开大门。许清浊没去管他,奔到院子里,哭喊道:“秦将军!麟弟!你们在哪?”
一时东厢西廊,北厅南庭,灯火陆续点亮,没一会儿,几个家丁挑起灯笼,拥着秦良玉母子走出。秦良玉见了他二人模样,大惊失色,忙问:“清浊,花师傅,你们怎么了?”
许清浊呜咽道:“我师父给邪教妖人重伤,我拼死救了她出来,也不知她现在......”秦良玉曾得花如何帮忙练兵,深知她身手了得,武功与枪王不相上下,听说她被人打伤,只觉难以置信。
不过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方将军,转瞬已镇定下来,挥手道:“秦福,去把佟医生、张医生叫醒,让他们速来西厢房;秦贵,去药房拿一副‘虎骨散’、两枚‘松鹤万寿丹’,送到一处。麟儿,你陪清浊随我来。”
马家是当地之主,连自家府邸里,亦存有药房药库,还养着好几个川蜀名医,以备不时之需。当下她命马祥麟带着许清浊师徒,打开西廊一间静屋,让花如何躺下养伤,自己守在院子里,等候医生过来。
许清浊将花如何抱到床上,仍不觉她有丝毫反应,心中难过,一言不发。马祥麟靠近了,问道:“大哥,怎么了?花师傅为什么会这样?”许清浊边抹泪边出言解释,只是他语无伦次,讲了半天,什么都没讲清。
马祥麟道:“大哥,你先冷静,我以后再问罢了。当前只有你清楚花师傅的伤情,你若不振作,医生来了,那也不好施诊。”许清浊哽咽道:“你、你说得对。”忽听一个声音唤道:“清浊......”
许清浊又惊又喜,忙喊:“师父!师父!”凑上前,却见花如何闭着双目,毫无表情,仅嘴唇在动。便听她道:“清浊,我心神沉浸于内,只分出一丝意识同你说话,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你不用回答。屏退外人,仔细听我说就行。”
许清浊明知她听不到,仍抹泪答道:“是!”马祥麟见了,退到门口,轻声道:“大哥,你们师徒密谈,我不便听,替你守门去了。若有异状,尽管喊我!”许清浊回头道:“多谢你了。”
嘎吱一声,房门已闭,许清浊趴在床前,靠近了花如何,怕她声音虚弱,自己听不清楚。花如何道:“我为了求胜,用上了你家传的‘阴符劲’,足以击破那老妖的气钟。可是‘阴符劲’一成,终要反噬,我到底也活不长了,唯有竭力平衡体内乱劲,保得暂时不死......”
许清浊泪如泉涌,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的......”花如何续道:“我尽量压制乱劲,推延死期,从此形同假死,再无法与外沟通。不可喂我任何丹药,以免打乱脉象,仅喂我清水足矣。”
她说到这里,停了片刻,才道:“我命短则数月,多则一年。你听好,你在这段时日内,赶往关外,找到云天,将他带回花苑,再用震劲之法,催使‘藏花劲’渡入我头顶‘丝竹空’,我即能苏醒。”
许清浊听她前半句,想起当年有位神医的女徒弟莫姑娘前来花苑,告知凤雏的下落,道明了舒云天人在关外。又听她后半句话,一时大喜,就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