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道:“想我得名之时,尚且年幼,没准儿父汗只是见我乖巧懂事,偶然兴起,赐给我了这个难以承担的名字。如今给人揭示出来,倒成了拖累,哎!而且......父汗最近待我,也没以往那么好了。”
“哦?何以见得?”“咱们破明朝四路大军,北路马林是最大劲敌,谁都不敢小觑。可我那会儿还在从萨尔浒赶往尚间崖的半路,父汗就带着二哥他们杀下去了。说好等我一起合攻,他们却先下手,这分明是父汗不想让我建功啊。”
陈忠君笑道:“这就是四贝勒想多了!且不说战局万变,时机难握,原无等人齐马备再打的道理。就说那马林军中,火器甚多,碰之非死即伤,大汗率三大贝勒冒死冲击敌阵,而独留你在别处。万一战败了,他们不幸阵亡,还可留下一位最合适的继承人,可以卷土重来,再振我大金雄风。”
许清浊听皇太极许久没有应声,似乎给陈忠君说动了,暗想:“原来鞑子看似胜得轻易,其实也冒了极大的风险。哎,若我武功练得高些,能独自应付向子玄,马伯伯也不必取火枪助我,以致没发现金兵的埋伏。”心里一阵愧疚。
忽听皇太极开口道:“这么说,我倒是那位天心默定的继位人了?”陈忠君道:“大汗心中的这位继位人嘛,却也非一成不变的,若原定者有做的不合意的,兴许要另换人也未可知。”
皇太极道:“请先生指教。”听语气甚是紧张。陈忠君笑道:“四贝勒何必这么在意?静候大汗金口传诏的那日,岂不更好?即便果无那日,继位人也不过是八旗公推,四贝勒必当为人选之一,胜算不小哩。”
皇太极笑了几声,道:“先生,你别取笑我了!真要公推,运气好倒还罢了,运气不好,永无翻身之望,还不如四主议政呢!何况二哥他们擅于笼络人心,亦早防备于前。听说陈先生一归,府上就收了他们不少重礼?”
陈忠君道:“四贝勒无须多虑,陈某得大汗救命以来,本只是个普通幕客。若非四贝勒再三举荐,陈某焉有今日之荣宠?无论天心默定的人选是谁,陈某都唯四贝勒马首是瞻。”
皇太极道:“好,好,先生如此待我,我尚作试探之语,倒显得气量小了。那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以您的见识,咱们四大贝勒里,谁的把握更大一些?”
陈忠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二贝勒阿敏因父之过,若不兵变,绝无染指大位的可能。三贝勒当年为求宠幸,不惜亲自行刑,杀害生母。然而大汗熟读汉人经典,看重亲慈子孝,三贝勒此举弄巧成拙,已惹得大汗不喜,没处置他算好的了,更不会将大位传给这等丧心病狂之徒。”
皇太极道:“如此说来,大位的人选,就在我和二哥之间?”陈忠君道:“原本大贝勒不足与你相争,只是四贝勒锋芒太露了!大汗虽喜爱你,但也有个限度,一次足以称奇,二次尚可赞许,三次四次还十分欣慰,可十次、百次以后呢?却也难免对你有些忌惮,这与父子情分无关,而是身为人君必然会有的心念。相比之下,大贝勒为人做事,一直不温不火,平和宁静,所谓酒愈久而愈醇。此消彼长,大汗如今对他的器重,未必在你之下呢。”
皇太极又半晌无言,听得几声轻响,似是有人啜茶。隔了一会儿,才听皇太极道:“可惜先生三年都不在城中,小子立下几次功劳后,得意忘形,少了良师益友规劝,确实忘了收敛自身。”
他这句刚一说完,立刻接道:“先生!请你助我扳倒二哥!”陈忠君道:“四贝勒,快快请起!我本就是你的属下,你有什么能交给陈某去办的,尽管吩咐就是。”
皇太极道:“其实二哥早就暗中在对付我了,我自然想过一些反制的法子,难免有些阴狠,又碍于兄弟情面,故不忍施行。今夜听先生一席话,茅塞顿开,已知到了不得不下手的时候。”
陈忠君道:“四贝勒既有妙策,陈某谨听调遣。”皇太极道:“这法子说来也简单,二哥爱交朋友,待人亲和,自己也恪守言行,从不胡来。要想陷害他,几乎无缝可入。但我想,不能寻到他的破绽,却可无端嫁祸于他,如今父汗宠爱大福晋阿巴亥,阿巴亥年纪正与二哥相当,倘若我派人将阿巴亥偷偷送到二哥房内,再令人埋伏捉奸。想来二哥纵能自证清白,可与父汗的宠妃同床已成事实,父汗就算忍着怒气宽恕了他,此后也必疏远他,我则有把握重获父汗欢心。”
陈忠君笑道:“好法子,不过陈某只一书生,没有替你偷送福晋的本领,莫非四贝勒想让我做那捉奸之人?”皇太极大笑道:“先生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向先生借一位高手,能替我办成此事。”
陈忠君道:“我哪有这样的高手借给你?”皇太极笑道:“当年父汗命我招揽异能,我自忖见识短浅,又将这差事托付给您。您手下的奇人异士还少么?当年刺杀枪王的向先生,不就是么?”
陈忠君道:“可我离开辽东几年,早与他们生疏了,哪还有谁会来投奔......”皇太极打断他道:“先生不要瞒我!你不是有位属下,前日不知在哪杀了一男一女,拎着两具尸体在城中屋顶之间飞奔,如履平地,我门下探子见得一清二楚。这人神出鬼没,轻身功夫非比寻常,正乃我这件大事的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