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刚望见他目光所指,笑道:“想去瞧那宫殿么?不过老子怕麻烦,这次不去了,下回你自己来瞧吧。”许清浊摇头道:“我什么也不想瞧,只想你送我回辽东。”云刚一笑不答。
他驾着车,来到城角一座有如倒钵的白色石塔面前,下车拍了拍许清浊,道:“起来,走,随老子拜菩萨去。”许清浊道:“我又不信佛,干嘛也去?”云刚也不生气,道:“你就在旁边看我拜好了。”
他见许清浊一动不动,笑道:“怎么样?软脚虾走不动路么?”许清浊一怒,道:“谁说的!”翻身下了车板,往前走了两步。脚步虽是虚浮,却并非站不稳,可以缓缓行走,方知自己身子好转了不少。
他随着云刚走到那白色石塔之下,忽地有几个头戴黄帽的僧人转出,见了云刚都是一怔,又望到其颈项间佩戴的珠串,尽皆失色,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神情异常恭敬。
云刚双手合十,向白塔拜了三拜,也问了那些僧人几句。双方对答如流,许清浊一个字也听不懂,却瞧云刚这个粗鲁大汉,说到后来,眼圈竟然红了,面上露出一丝愧色,那些僧人更是边说边抹泪。
许清浊站了好一会儿,云刚才与那些僧人说完,各自合十作别。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马车旁边,云刚竟没说话,呆坐在车板上,望着白塔直出神。
许清浊忍不住问道:“云大伯,你怎么了?”云刚摆手道:“没什么。”许清浊道:“你拜的不是菩萨吧?哪有拜菩萨流眼泪的?”云刚道:“你哪只眼睛瞧见老子落泪了?老子只是有点懊恼罢了!”
他横了许清浊一眼,才缓缓地道:“我拜的是一位好友的舍利。他两年前给人害了,却是因我保护不周,中了敌人的奸计。”许清浊灵光一闪,脱口道:“你、你是毒君子说的那个护卫?你拜的是活佛?”
云刚皱了皱眉,道:“毒君子?哦,原来他外号叫这个么?”许清浊点头道:“对,他们师姊弟五人,合称‘毒门四使’,我偷听他们说话,讲起过你和活佛的事。云大伯,原来你是藏人!”
云刚点头道:“我是藏民,但活佛是蒙古人,乃俺答汗的曾孙。他出生以来,我一直是他的护卫,如今他死了,部分舍利重归家乡,我特意来瞧他一面。唉,我追杀仇敌,没能亲自护送舍利到此,真令人不快!”
许清浊已知他是个厉害高手,肃然起敬,可一想起毒门四使的可恨,咬牙道:“云大伯,你何不早些叫醒我?我知道毒君子的下落,若离赫图阿喇不远,正好带你去寻他,为活佛报仇雪恨!”
云刚道:“我早已从金兵口中问出他在哪了,我也知他邀人前来对付老子,本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惜遇上了你。嘿,为了救你,老子不得不暂搁大仇,离开赫图阿喇。”
许清浊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说什么?跟我也有干系?”云刚气道:“你自己练的武功,自己不清楚么?若不是老子用内功帮你镇压那两股怪劲,你还能活到现在?”
许清浊仿佛给一道霹雳击中,心里震惊无已:“难怪我体内空空荡荡,还以为‘阴符’、‘藏花’二劲相互抵消了。可这两股劲力一贯厮杀不休,难分胜负,就算能互拼殆尽,我也决计撑不到那一刻!”
终于明白自己安然无恙,并非福大命大,而是有高手为自己护法,当下感激万分,就要跪下给云刚磕头。云刚托住他,摇头道:“免了。见死不救,老子是干不出来的。既遇着了你,非救不可,不过救你也太费劲了。”
云刚见他神色迷茫,解释道:“你体内这两股怪劲,如同活了一般,我镇压住它们一时,它们还会苏醒。大抵每隔一个时辰,都要出手替你平复乱象。哼,有你这拖累,我还能去报仇么?”
许清浊一阵骇然,道:“这、这么说,我活到现在,全靠你内力续命?我每次昏昏欲睡,都是你故意拍晕我的么?”云刚点头道:“不错,你刚想通这一点?也忒迟钝了!”
许清浊脸上一红,道:“我、我最近消沉得很,没有细想......”忽地惊问:“云大伯,咱们从赫图阿喇到此,过了月余,莫非你每日都为我镇压乱劲十二次?”云刚道:“是啊。”
许清浊喃喃地道:“师父当年为我镇压乱劲,也仅撑了三天三夜,便累得精疲力尽。你、你连续替我护法一个月,你、你的内力无穷无尽么?”
云刚眼神一亮,奇道:“你师父替你护法,居然能撑三天三夜?他是一位内家高手?”许清浊摇头道:“我师父内功并不深厚,替我护法,用的是巧劲点穴。”云刚更是惊奇,道:“啊?焉有此理?他是谁?”
许清浊道:“她乃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号称剑仙,与拳神、枪王、刀魁及凤雏齐名。可她,可她......”想起花如何,悲伤不能自已,待要挥袖抹泪,只听云刚放声大笑。
许清浊稍止哭意,奇道:“你笑什么?”云刚笑道:“与老子齐名的,除了枪王,怎么又多出来三个来了?看来老子不在的时候,武林中热闹了许多呀!”
许清浊一呆,愣了好久,才道:“莫非你、你是拳神?”云刚斜了他一眼,笑道:“废话!拳神云刚,江湖上谁人不晓?你自称习武之人,听了我的汉名,居然不认得,真把老子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