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接口道:“甚至想传到中原,教皇帝也信。”云刚讶道:“哦?你怎么知道?”许清浊道:“听那毒君子说的。他说西海老祖就是怕皇帝垂青黄教,这才联起手来加害活佛。”云刚脸色转沉,唔了一声。
两人以汉语交谈,那主人家听不懂,在旁微笑等候。云刚吃得半饱,取出一锭金子交给主人家,说了几句。那人惊喜不已,忙唤来一个年轻人,嘱咐了好一会儿。许清浊听他连说了几个“巴特尔”,也不知是何意义。
那年轻人伸手一请,神态十分恭敬,云刚笑道:“走,他带咱们去见固始汗!”三人同行,在城中转了半圈,来到一座石堡前,两边都有卫士侍立。那年轻人向卫士报了一声,那卫士瞧了云刚一眼,忙匆匆入内。
约莫半柱香时分,只见一群人阔步踏出,当中一个大汉,四十岁不到,穿着华贵,气度雍容,亲手捧着一条白丝巾,笑道:“巴特尔!”云刚报之一笑,上前几步,低下了脑袋。
那大汉将白丝巾搭在云刚脖子上,哈哈大笑,四手相握,极是高兴。云刚回头一指许清浊,那大汉点了点头,忽地拍拍手掌,一群人往内而行,亦有个仆人请许清浊入内。
没走多远,就到了正厅,这厅内天圆地方,四面墙上悬着牛头、弯刀、盾牌等饰物,正北面也挂有一幅宗喀巴的画像。厅中对摆两条长桌,十来个坐垫。众人不分主客,坐满了两边。
许清浊不懂蒙语,就靠着云刚坐下,那大汉则坐在两人对面。刚一坐定,酒肉菜肴流水般地送了上来,种类无非是牛羊奶面那些,但色香味都远强于别处。
许清浊见众人已随意开食,割下一片蒸羊羔肉送入嘴里,只觉香嫩异常,前所未尝。还没吃几口,那大汉就举杯招呼众人喝酒,许清浊见那人言谈举止十分洒脱,暗生好感。
云刚低声道:“他就是固始汗了,在座的不是他麾下的将军,就是蒙古人中的好汉。”许清浊恍然大悟。众人把酒言欢,许清浊虽语言不通,也随着喝了许多杯,脸色渐红。
酒至半酣,云刚朝固始汗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站起,向四周举手示意,并肩离席。云刚朝许清浊道:“我与固始汗有事要谈,你吃饱喝足,只管到后屋找我,没人拦你。别害臊,不然耽误了消劲的时机,丢的是你的小命。”
许清浊忙点头答应,目送二人离去。他在先前人家处原没吃饱,此刻大快朵颐,直顾闷头吃喝,没多久就热得冒汗。他因练“阴符劲”,食量巨大,竟不让在场蒙古壮汉。众人瞧得稀奇,不由朝着他微笑。
许清浊吃得饱了,自觉也快到乱劲发作的时辰,当下不敢怠慢,起身弯腰向众人作揖,接着伸手比划一阵,也不管人家懂没懂,低着头往后屋走去。
一路果然没人拦他,直走到长廊尽头,只听一间石室里传来人语,探头一看,只见云刚和固始汗隔着一张案几,盘腿对坐,谈得正急,两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许清浊瞧固始汗连声叹气,云刚面沉如水,一问一答,字句铿锵。他一时踟蹰,不愿前去打扰,站在门外守候,站了一会儿,打了个饱嗝,正舔嘴回味。忽地浑身剧痛突然而至,如被万箭射穿,顿时不省人事。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一瞬,他神智猛地恢复过了,惊得大叫一声,抬身坐起。只见一个背影坐在面前,依稀便是云刚,越过他望去,固始汗正十分奇怪地望着自己。
云刚回头道:“哼,许小子,老子怎么叮嘱你的?幸亏你一倒地,头横了在门前,不然老子正谈要紧事,没准儿难发现你。”许清浊迷迷糊糊地道:“我、我怎么了?”
待听云刚解释,方知自己乱劲发作,若云刚稍晚片刻发现,已然去阎王殿报道了。他心中骇然:“我现下体内之乱,居然来得如此快,如此凶猛,几乎是顷刻夺命,无怪云大伯与我形影不离,护法之前非更得先将我打晕。”
许清浊一直以为,自己眼下的症状与几年前差不多,可领教了一回,终于明白这乱劲随着自己功力增加,越来越快猛,眨眼致死。只怕真发作起来,连花如何也再救他不得。这么一想,心里对云刚更加感激。
他惊疑之间,固始汗已经起身,说了两句,匆匆出门而去。云刚也站了起来,道:“走罢!咱们该与固始汗分别了,如今情势很不妙,咱们快些上路!”许清浊奇道:“夜里上路么?”
云刚嘿了一声,却不回答,顺着走廊走回正厅,不作停留,直接踏出门去。许清浊跟在他后面,一出大门,只见蓝天白云,日光明亮,支吾道:“这、这......原来我又睡了一夜。”
两人在门前站了片刻,固始汗领着一帮仆众出来,一挥手,仆人们捧上金银、锦缎、美酒、羊奶等物,一一走到云刚跟前。云刚只取了美酒、锦缎和一些首饰,抱在怀里,朝固始汗点点头,双方略一行礼,云刚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