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刚道:“老子还没说完。你回去后,领着你那五个徒弟,给青海的百姓祈福治病,诵经解惑,每天做满十件好事。不然,哪天少了一件,传到老子耳里,老子一定赶去毙了你。”
西海老祖忙道:“是,是。”云刚挥手道:“滚罢!”西海老祖走出几步,身子不稳,拾起地上的断杆,当作拐杖,拄着慢悠悠地下山去了。许清浊瞧他走远,才问:“云大伯,他要少做了好事,你真会去杀了他么?”
云刚笑道:“吓唬他而已,这老贼学问广博,颇通医卜之道,也懂土木水利。若能改邪归正,却是有益于民了。”顿了一顿,又道:“何况他佛学修养不低,沦为废人,欲念大减,自己也会彻悟的.....”
他说到“废人”,忽地想起那汉人囚徒,转头一瞧,见这人昏迷不醒,暗自沉吟:“这人原是西海老贼的囚犯,我却忘了问老贼他是谁。罢了,带他回去,等他醒了自己说。”
他环顾四周,情知给自己打晕的敌人,没有大半日难以醒来,当下招呼许清浊、风倦月和众囚犯,拾了众殿主遗落的兵刃,命身子稍好的,将有伤的护在中间,一行人往山下行去。
“藏密七座”赶来布达拉宫,都是私自行动,是以藏巴汗并不知情,自然没有大军压至。一群人安然下山,将山底的一队藏兵都打晕了,东行绕过拉萨城,往哲蚌寺方向前进。
风倦月途中离群,进了城,将三人骑来的马匹带回。许清浊身上带伤,剧斗之后,疲惫不堪,风倦月便叫他躺到马鞍上。云刚骑了马在前领路,许清浊和那囚犯都卧在马背,由人牵着马走。
许清浊伏在鞍边,盯着在前牵马的风倦月背影,暗想:“风姑娘竟然关心起我来了,真是稀奇。”却是很有些开心。众人到往哲蚌寺,将藏巴汗的僧兵尽数俘虏,暂居其内养伤,料想一两日内,藏巴汗查不到这里。
众人商议一阵,说稍休整几日,便即启程,各去投奔活佛之师罗桑却吉坚赞、固始汗及他处的黄教寺庙。云刚安顿好了众人,带着许清浊、风倦月和那汉人囚徒一起返回自家的石屋。
到家时已是黄昏,俱感疲劳,云刚将那囚徒搁在床上,觉得异味太重,皱眉道:“让他在这睡一会儿罢,咱们去对面屋里歇息。”许清浊亦觉难闻,不假思索跟去了。
云刚问了问“五毒桃花珠”的功效,称奇不已,忽地打个哈欠,倒头睡着了。他虽是绝顶高手,体力充沛,可这几日为营救黄教诸人,极少休息,终于大功告成,也放下了担子,安心入眠。
许清浊心道:“云大伯办妥了这件事,咱们就该去中原了!”既知将要返回花苑,喜忧交加,猛然又想:“我这一去,岂不是要和风姑娘分别,以后再难相见?”莫名感到一丝悲伤,想着想着,精神松弛,整个人倚墙小憩。
睡到中夜,他背心一痛,醒了过来,却是白日所受西海宗弟子的掌击之伤复发了。他虽得云刚运功疗伤,已无危险,背上仍有阵阵痛感,再难以睡得着,索性起身走出屋子。
刚到厅内,只听隔壁那间小室里有人在说话,好奇之下,迈步而入。那囚徒仰面朝上,双目紧闭,仍在睡梦当中,可嘴唇急动,犹自念叨不停,细细倾听,夹藏夹汉,说得不清不楚。
许清浊路上已向云刚询问过这人来历,此刻不由好笑,又觉可怜,暗想:“藏巴汗凶残狠毒,竟把一个汉人关在深牢里。想这人也是关押得太闷,不然他一点武功不会,干嘛创什么武功心法?”
这囚徒始终未醒,也不便替他洗浴,周身仍臭哄哄的。许清浊没敢靠他太近,暗想:“这人是个汉人,或许也要与我一起返回中原,只是出发前,非得叫他洗个澡才行。”
转身就欲出门,忽地听到那囚徒念出两句,这次全是汉语。他微微一怔,奇道:“怎么有些耳熟?”但这人语句含糊,他没能听清,回想一阵,才将其还原,登时吃惊莫名,不敢相信。
原来这两句是“运刚劲,自指端往肩周;除浮气,从足底冲腰胯”,乃“阴符枪”的心法。“阴符枪”以拳脚为媒,锻炼刚劲,不走丹田,所以内息的走向是由外而内,由下而上,与其他门派的内功大为不同。
料想换作其他内功,即便用语类似,所描述的内息路线也该相反,故而绝非巧合。更别说,这两句虽非字字对上,与许清浊练过的心法,实是同一个意思,他如何能不惊讶?
许清浊念头飞转:“怎么可能?这世上除了我和师父、云大伯,哪还有人懂得‘阴符枪’的心法要诀?难道是爹爹的老朋友?”思索片刻,自己也摇了摇头。
要知枪王在关外才悟出了“阴符枪”,且口授的语句与题本所载大为不同,这两句分明是题本用语。然而题本一直在马林手中藏着,连马林都不晓得是什么,其他人又何能窥看?
正感不可思议,低头扫向那囚徒,忽地浑身一颤,想起一事:“当年我和段叔、恩公逃到李将军庙里,我伤心过度,昏了一夜,次日早起,却是衣衫齐整,题本牢牢塞在内衣里,可我并没有这样动过它,多半是恩公帮我收拾的。这么说来,恩公兴许也偶然瞧过这题本,莫非,莫非这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