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日云刚不来救他,西海老祖也将随后而至,将他带走。西海老祖自刺杀活佛成功以来,四处打压格鲁派,连布达拉宫都没上过一次,更无暇理会余事。最近他才和五个徒弟通信,得知凤雏误让门人带上了红山,已关数年。
他气恼不已,信里将徒弟们斥责了一顿,又按捺不住,只怕红教僧兵不知轻重,把凤雏折磨死了。所以他偷偷从法会上溜出,要把凤雏取回,为不使人猜疑,他还召集了许多门人跟随,显得像是仅仅率众返回宫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纵然小心,却正巧和云刚三人撞上,人没得到,自己的武功还被废了,可谓一败涂地。舒云天想起云刚武功奇高,便问他来历,许清浊道:“云大伯即是拳神,汉名叫云刚。”
舒云天一惊,继而点头道:“无怪如此,我曾瞧他出手成招,凌空伤人,无论内力、武功都是极高。这样厉害的高手,我前所未见,原来他就是拳神。”
许清浊瞧他谈及武功高手,精神稍显振奋,心下一喜,忙指着风倦月道:“这位风姑娘是拳神的高徒。”风倦月一直在旁边倾听二人对话,此刻许清浊引见她,竟也没那么怯生,睁圆了眼睛,道:“你叫凤雏么?你好!”
舒云天颔首道:“你好。”忽地叹了口气,道:“若在以前,能够拜会拳神,我一定欣喜万分。可我如今废人一个,又负着滔天之罪,活在世上,愧对正道,也愧对师门。”
他转向许清浊,道:“我曾窥看过你父亲的‘阴符枪’秘本,神功原有缺憾,令人惋惜。我身陷牢狱时,推演此功,想来已大抵完善。只是功法虽成,无人可继,我曾求同狱牢友将功法带出,传入中原,却也到底是痴人说梦。幸好老天待我不薄,令你我重逢。这功法本就是你家之物,自该物归原主,教了你后,我也可安心赴死了。”
许清浊听闻“阴符枪”得以完善,心中生出一万个好奇。可他更担忧的是凤雏死念难消,暗想:“师父要见你,我一定得带你回去!只是等你们兄妹相见,一个不欲偷生,一个重伤难活,更要携手同死,那怎么办?”
无论是花如何还是舒云天,在他心目中都不逊至亲,二人若能相见,他不负恩师所托,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但重逢之后呢?便由这两位亲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么?
许清浊想到这里,伤心至极,流泪道:“恩公,你不能寻死,你若死了,师父她怎么办?她、她已经......”舒云天听他语气不对,悚然一惊,忙问:“如妹怎么了?你快告诉我!”身子一斜,差点摔下床。
许清浊半哭半讲,断断续续将这一年的经过说了,最后哽咽道:“师父遭人算计,给魔头重伤,错全在我。就是要死,也该由我去死。恩公,你答应我,千万不可轻生。否则,师父一定不肯独活,就是云大伯救她,她也会拒绝的。”
舒云天呆若木鸡,不觉清泪流出,也不伸手擦拭。他怎能料到,曾最为心爱的旧侣,剑术无敌的花如何,竟然遭遇了这等大难,到头来和自己这废人一般,弄得半死不活,几成一对苦命鸳鸯,哪还有昔日剑仙凤雏的风采?
他震惊了良久,方才沉沉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先救她性命为重。”许清浊喜道:“是,是。恩公,你也别着急。云大伯说了,他愿同咱们一起去花苑,用内功替师父消除乱劲。”
舒云天摇头道:“拳神施救,怕也无能为力。”许清浊惊道:“为什么?云大伯这些日子替我护法,我已快好了。”他刚才讲述,顺便把自己同练双劲的旧事也都说了,却没想到舒云天下此结论。
舒云天道:“我在狱中成日琢磨你父亲的这套功法,对它的了解已很深了。这‘枪劲’为杀气凝聚,常人习之,自损极重,你之所以能安然练它,那是因为你早在经络、骨骼尚没长成时,就已在慢慢驯服它了,日久天长,它与你本人密不可分,才不致于害主。可如妹为拼强敌,临场练功,她的‘阴符劲’,是仓促间拿真气喂成的,与她心意难以相通,等同是无主的猛劲,甚至和外敌入侵的力道无异。”
许清浊愣道:“那又会怎样?”舒云天道:“你体内的两劲不死不休,只是争夺主权,内家高手以无上内力,行阴阳分割之举,即可隔开两劲。‘阴符劲’没了宿敌,安静下来,还得奉你为主,你依旧可修炼它。但你师父的情况完全不同,若让她‘藏花劲’被封,‘阴符劲’猖狂作乱,更加无法管束,非将她当敌人杀死才肯消止。”
许清浊浑没料到会如此,整个人都呆住了。舒云天叹道:“这股猛劲生来便为杀戮,成年者习练它,少了岁月磨合,都难免与其疏离生分,最终逃不脱反噬。如妹一瞬之间练成了它,更是全无亲近,不死不休。哪怕强行封入丹田,它也不会乖乖地沉睡,而是竭力破坏气海,从内而外杀死习练者,好比束之笼中的鹰隼。”
许清浊想起毒灵子那只撞笼的黑隼,浑身一颤,急问:“不封住它,却不能连根拔除么?”舒云天摇头道:“这股猛劲由她气血喂养,两者的联系,有如跗骨之蛆。彻底消灭它,全身气血都得毁去,人一样活不了的。”
许清浊泪如泉涌,哭道:“师父没有救了么?真的毫无办法?”舒云天沉默片刻,忽道:“那也未必。”许清浊眼神一亮,止了哭声,忙道:“还有什么法子能救师父?恩公,你快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