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奇道:“选拔新人?”仇硕正要回答,有守卫和巡逻的喽啰凑近,行礼道:“仇寨主,您来啦!他们是?”许清浊、莫忘竹兵器早收回腰间,仇硕、黄二看起来也不像被胁持,因此无人大惊小怪。
仇硕也不当自己是人质,笑道:“他们是客人,等会儿要见总寨主,你安排座位吧。”许清浊摇头道:“我们不喜张扬,待在一边就行。”仇硕向几个喽啰道:“行了,你们下去,别管我们。”几人应声离开了。
许清浊走到人群角落,寻了个偏僻之所,刚站定了,仇硕唤前面挡着视野的喽啰让开。一行人抬眼望去,只见前头是一块圆形的空地广场,场中站有近百名十来岁的孩童,一律穿着短褂,站得整整齐齐,腰挺头昂。
广场北头,有一座楼梯状的大台子,最顶的高台上,摆着一把宽背大椅,却无人在座。下首两排,共有二十来把交椅,沿着梯形的台面,一级级往下而设。这些座位倒是几乎坐满了,只剩两三张空着。
许清浊瞧这些端坐的汉子们,气质打扮各异,似是寨子中的头领,每人身后有两三个喽啰伺候。这些头领大大咧咧跨坐,对着前面空地上的那群小孩指指点点,说笑连连,酒喝得也甚快,喽啰不停往桌上的大碗里筛酒。
许清浊觉得这些人武功不低,稍藏身影,低声问道:“他们是谁?”仇硕笑道:“自然是诸位寨主了,他们大都跟我一样,以前是独脚大盗,这些年才聚义豫西。”许清浊问道:“所有寨主都在这里?”
仇硕道:“寨里要添新人,大伙儿哥们自要到场,我本来也该坐在上头的。你瞧,我的椅子不是空着在吗?”许清浊白了他一眼,道:“你和黄二老实呆在我旁边,谁也别想上去坐着。”
许清浊又问:“你说选拔新人,就是挑选这些孩童吗?收了他们有什么用?”仇硕笑道:“咱们都是刀口底下过活的,一般不收娃娃兵。但最近陕西道上几个哥们投诚,带了些本地的小孩子来,也想要入伙。总寨主一时高兴,就都留下了,传了他们几手武功,让练了十来日,如今要挑选有资质的深造。”
许清浊听了暗暗好笑,心想:“一个占山为王的盗魁,竟还学人开场子授徒么?”莫忘竹不悦道:“你们掳小孩子上山,教他们小小年纪就学坏,那也太过分了!
仇硕笑道:“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要知道,陕晋豫几省多年来频闹饥荒,民不聊生,当官的置之不理。老百姓家里喂不饱小孩子,就只得送去寺庙道观出家,或是卖给富人做奴仆,下场有什么好?这些娃娃又哪个情愿?却听说咱们寨子成日喝酒吃肉,逍遥快活,自己跟着就来了,还用我们掳上山么?”
莫忘竹闻言,默然不语。许清浊想起在酒楼时古天威的那一番话,心中也有些触动。等了许久,那高台上的宽背椅座还是空着,许清浊不耐道:“那是你们总寨主的座位?他怎么还不来?”
仇硕道:“多半是因为神医和夏家的千金,有些耽误了。”却听一阵敲锣打鼓声,又有唢呐吹了几个调儿,东侧围聚的喽啰急忙让开,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在数人的簇拥下匆忙走来,踏上那高台。
许清浊瞪目远视,只见此人衣着鲜亮,上半张面,尚还眉挺目澈,下半张脸却给一把大胡子遮满了,胡子黑黢黢的,好像钢锥一般朝下。也因此,难以确定他的年纪,但依稀可辨,绝非年轻人。
群盗齐身起立,都抱拳道:“总寨主!”总寨主一挥手,笑道:“哎,都坐,都坐!”等众人坐了,也靠着大椅子坐下,旁边从人递上酒碗,接过仰头喝干,叫道:“好酒,费了半天口舌,终于润了润嗓子。”
下首左面的第一人笑道:“老大,被神医轰出来了么?”总寨主笑骂:“混蛋老武,你瞧出来了还问?故意折我脸皮?”那人笑道:“我曾闻神医是个有名的倔脾气,没料到老大竟也降服不了他。”
对面一人笑道:“若神医是个女人,只怕早就给降服了。”群盗哈哈大笑,总寨主不以为忤,又喝了碗酒,笑道:“都一群白眼狼,敢拿我寻开心!平日耽搁倒不要紧,差点悟了眼下这件正经事。”
他说着站起身,右手往旁随意一扬,将酒碗摔碎在地,望了望场中站着的几十个孩童,笑道:“小兄弟们,你们好等了!半个月前,教给你们的武功,都学得怎么样了?”
众孩童大多都拘谨,只四五个胆子大的,仰头回答道:“禀总寨主,咱们都学会了!”总寨主哈哈一笑,竖起拇指,道:“好,好,那么今日便是你们赶考的日子了!老武,给他们上刀!”
他坐下那姓武的离了座,一招手,十名喽啰抬着几副兵器架子走到场中,架子上盛的都是单刀。许清浊瞧得好奇,低声问道:“怎么?你们老大检验武功,不比拳脚,还用真刀呐?”
仇硕笑道:“咱们绿林好汉,砍人抢货,哪能慢吞吞地肉搏?这些娃娃,自要从小就养成好习惯。”许清浊骂道:“这叫好习惯么?”暗想等会儿救出了神医,定要将这群孩子带走,免得他们近墨者黑,越学越坏。
那姓武的取了柄单刀,对着空处挥砍两下,笑道:“你们小娃娃都听着,老子叫做武焱,人送外号‘滚刀魔’,给你们当考官!你们都全力以赴地打,不许留手,不用担心伤人性命,有老子兜着,你们想被砍着,那也不容易得很呐!”
总寨主接着他的话,朗声道:“不错,好好打!把我教过的,都卖力施展出来!等分出了高下,前十名,我叫几个寨主收他们作亲随。第一名状元嘛,直接封少寨主,以后专添一个寨子给他管!”
众孩童才取了刀站好,听到这番言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们都是主动跟着盗匪上山来的,在家乡时便多为顽童刺头儿,争强好斗,一想若能取得头名,一步登天,当上威风八面的寨主,无不渴望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