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痛得眼前一黑,急忙反手伸到背心,点了伤口附近穴道,止住流血。他挣起身子,气喘不止,俯看脚下,许清浊已爬到风倦月前方,两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掌,相握在了一起。
大先生狂怒难消,见二人如此这般,狞笑道:“许公子,你想和她做一对亡命鸳鸯?可惜我不准你死!你若不肯交出那东西,那就眼睁睁瞧着,我怎么折磨你的心上人,......”
正说得起劲,颈后一麻,回身疾打,却是扑了个空。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游隼扑扇翅膀,血色眼珠死死盯着自己。大先生呆了一呆,忙往山顶隘口望去,果然有人登了上来。
他暗想:“糟糕,我中了这畜生的毒!”心跳如鼓,惊骇莫名,转头瞧了眼许清浊,举目一扫,又搜不到朱氏兄弟在哪,固是懊恼万分,不敢多逗留一刻。几步冲出,从西边坡头飞身纵下,匆匆逃没了影子。
风倦月长吐一口气,不敢相信千钧一发之际,敌人竟然逃走了。一抹黑影往这边行来,初时缓慢,其后越行越快,三步并两步奔到近前,正是宫女打扮的毒灵子,满脸挂满惊色。
风倦月大觉安宁,暗想:“她至少会救藏羚儿。”疲倦席卷而至,双目将阖,便要沉沉睡去。忽然,手掌传来异样之感,转头一看,许清浊龇牙咧嘴,一副想喊又喊不出的样子。
风倦月心头咯噔一响,又清醒了过来,暗叫:“不好,他的内伤此时发作了!”想去怀里取“松鹤万寿丹”,突然记起药盒已遗落在后花园。整个人如堕冰窖,急道:“毒灵子,快取‘松鹤万寿丹’救他!”
毒灵子刚跑到许清浊身边,见他伤痕累累,有如浴血,右手手臂、手指更已折断,一半是惊恐,一半是心痛,俯身将他抱在怀中,听到风倦月的言语,连声道:“什么?你们的‘松鹤万寿丹’呢?”
风倦月瞧她脸色,知她身边没带,几欲哭出,叫道:“我和人交手不慎,药盒落在了后花园......你、你快去找!”毒灵子一搭脉搏,摇头道:“来不及了!他体内数伤相叠,不出片刻,就得毙命。”
风倦月绝望之极,哀求道:“毒灵子,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救他,快想想......”许清浊视线模糊,隐约听闻二女说话,嘴唇轻动,也不知在说什么。毒灵子忽道:“办法我有一个。”风倦月登时噤声。
毒灵子盯着许清浊,口中却向风倦月道:“你若答允离开他,从此永不相见,我便救他的性命。”风倦月一怔,忙道:“我答......”话还没出口,许清浊猛地摇起头来。她一呆之下,再也说不下去。
毒灵子轻叹一声,苦笑道:“别摇了!笨蛋,我......逗你们的。”左掌松开,掌心搁着一枚殷红的丹药,右手拈起,放进他的嘴里。许清浊喉头火烧,只觉一股热气沿着食道下行,忽然疼痛顿消,人事不知。
半梦半醒之间,一股灵气自丹田而出,流淌全身,所到之处,好似观音菩萨拿柳条挥洒仙露,无不重焕生机。不仅断骨残筋恢复如初,就连周天教主所遗的那些连“松鹤万寿丹”也无能为力的内伤,都渐渐开始修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清浊觉得四肢可动,身体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再无半点隐患留存。他坐起身子,睁目张望,只见自己睡在暖炕上,所处的屋子宽敞,对面靠窗搁着一张书桌,一个书架,摆满了文房四宝。
另一头后侧着连一门,似乎从内飘来阵阵香气,扑鼻而至。许清浊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才发现自己腹中空空,似是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抬眼望去,毒灵子隔着一张案几,盘腿而坐,吐纳运功,风倦月躺在她身后稍远处。
许清浊见风倦月虽是沉睡,神态安宁,呼吸平稳,应服了药物,伤势正在恢复。毒灵子听到异响,双目睁开,道:“你醒了?”许清浊瞧着她不放,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毒灵子道:“是养心殿之内,王太监的值房。”话音未落,两个小太监从后门走出,各端一面食盘,置满了碗碟菜肴,放在炕头的案几上,尖声道:“请两位用些早膳。”
许清浊饿得难受,虽然一头雾水,先吃饱了再说,忙道:“多谢。”两个小太监转身离开,将后门紧闭,只留三人在屋。毒灵子道:“后面就是尚膳监,咱们可把皇帝的早餐吃了。”许清浊一愣,刚拿起筷子,又不敢动了。
毒灵子笑道:“你还当真啊?不过是他们置办御膳剩下的。当然,也比外头大酒楼里的强多了。”许清浊方才放心,就着香喷喷的菜肴,吃了一碗饭,饥饿稍除,抬头望去,毒灵子端着小碗,只挑精致的菜品,细嚼慢咽。
许清浊莫名想道:“开州第一次见到她,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却也从容优雅,不让眼前。”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往事,不禁心驰神游。毒灵子吃罢,见他瞧着自己发愣,双颊生晕,道:“你瞧什么呢?”
许清浊稍敛妄念,道:“怎么回事?咱们为什么在这里?”毒灵子道:“你那位姓沈的太监朋友很警觉,你晕倒才一会儿,他便与锦衣卫都督骆思恭一同率人赶到。他们抓捕反逆,见你俩伤重,且送到这里歇养。”
许清浊恍然大悟,又问:“已经过了一夜了?”毒灵子点头道:“不错,现下是凌晨。王太监昨晚得知后,请了太医来替你们看伤。但他忙于外务,无暇亲自来见你们。”许清浊道:“两位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