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寨主眉毛一竖,指着台下道:“好啊,你不服老子,上来和我较量几招!”那几人想起他刀法凶残,虽奈何不得清平道人,胜自己绰绰有余,登时闭嘴噤声,敢怒不敢言。
年轻一辈虽有瞧不惯他言语无耻,可上了年纪的老江湖,大多含笑观望,不予置评,心中都想:“姓邱的岂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他既讨个口彩,而非怀恨隐忍,自是佩服清平道人,不再计较仇怨了。”
邱寨主骂了几句,大大咧咧地回座。紧接着,又有人走上擂台,点名道姓,要和仇家做个了断。如此一轮接一轮,过了一个多时辰,已了结二三十拨。十中有九,都是黑道中人受了冤枉,特来找回场子。
较量之前,先吐缘故,无一例外,都牵扯到了丹教的阴谋诡计。本来在座群雄,还有人怀疑邪教是否真的存在,台上双方争执辩论,却如同佐证一般,使其疑虑顿消。
交手之人,有武功势均力敌的,也有相差悬殊的,有大大方方认输的,也有手段不光彩的。刀剑无眼,亦时有误伤,但伤人者无心,便不追究。看着虽热闹,双方恩仇是否真能“冰释”,则是观众不得而知的了。
群雄观战一久,兴致稍降。眼见擂场空空,又一名男子登上台来。他年过三十,腰挺背直,剑眉星目,朗声道:“今天这恩仇擂上,许多朋友是为报仇而来。祝某不才,却是来报恩的。”
有人认得他是“玉面铁剑”祝顺年,是个武艺高超的独行剑客,奇道:“祝大侠何出此言?”祝顺年道:“三十年前,先父执掌‘铁剑门’不久,便给一伙邪徒偷袭,全家老小惨遭屠戮。在下当时年幼,恰被路过的血火寨寨主东方琦所救。哪知东方老伯因为此事,现场留下了痕迹,却被人诬陷说是灭我铁剑门的凶手。”
他所言之事,江湖上人们大都听闻过。只因东方琦虽为绿林,平日劫富济贫,干的都是侠盗行径,口碑不差。所以正道门派扬言要为“铁剑门”报仇,齐攻血火寨时,许多人都觉难以置信。
祝顺年续道:“东方老伯辩驳不得,只好率领手下,弃寨逃命,阖寨仍被杀伤半数。但他却没有记恨此仇,隐姓埋名,将我带在身边,并想方设法,找回了铁剑门的武学秘本,使我家传剑法不致失传。他老人家又怕我或被正道误伤,在我十二岁时,悄悄把我送到峨眉山,拜入金莲师太门下。此后东方老伯音信全无,我再也没见过他。如今,剑仙已替武林同道揪出了这个邪教,灭我铁剑门的正是他们,东方老伯不仅绝无罪过,还是在下的大恩人!”
他说到这儿,面朝绿林人士齐聚之处,拱手道:“东方寨主,在下受你父亲恩惠甚多,无以为报,敢问他老人家现在何处?”众人目光齐指,一个大汉越众而出,走上擂台,叹道:“先父已于五年前过世了。”祝顺年喃喃地道:“果然,果然......可惜老人家看不到今日了。”说着泪流满面。
那大汉名为东方恕,正是东方琦的长子,待风头平息后,又重建了血火寨,只是冤案无人平反,一直背负着骂名。他今日造访俞家,亦想还父亲一个清白,但手中证据不多,尚在犹豫,哪知祝顺年竟帮自己完成心愿。
祝顺年在他面前跪倒,磕头道:“东方寨主,我向你叩首,即是向东方老伯谢恩。今后你遇着什么难处,只管吩咐,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东方恕急忙跪下还礼。两人一拜一还,叩首九次,相携站起,一同下了擂台。
东方恕久闻祝顺年剑法极高,突然得了这么一个帮手,喜不自胜。祝顺年当众报恩,东方恕也不多提旧仇,两家结为至交,成就一桩美事。群雄啧啧称奇,多叹祝顺年知恩存德。
可来了这么一出报恩的好戏,还有心报仇的,直是愈发迟疑。过了良久,才有一道人影走出厅堂,一根长棍倒拿在背后,不疾不徐踏上擂台。全场忽然鸦雀无声,人人面上浮现震惊之色,暗叫:“小池尊者!”
这人年近六旬,披着袈裟,光头上九点香疤,正是“少林四景”之一的小池尊者,不知以他辈分名望,为何也会踏足这恩仇擂台。小池尊者不理众人吃惊,长棍一顿,道:“贫僧无礼,便请俞家高手赐教棍术。”
众人更觉讶异,均想:“小池尊者是想讨教武功?却何必上恩仇擂来,岂非文不对题?”只有一些老前辈熟知旧事,默然不语。俞崇仁隐隐明白小池尊者所为何事,心里不由一沉。
他主持这次大会,兼着评判监督之任,始终就站在台下,见状忙跨上台阶,道:“小池尊者,咱们同道切磋,大可留到大会结束之后,那也不用在这儿......”
小池尊者打断他道:“俞掌门要亲自下场,指点贫僧吗?”俞崇仁一怔,不自觉退后了两步。他并非畏惧对方,实是不欲两家在群雄面前大起争端,损害大会的威信,坏了盟约。
可他这么一退,台下已窃窃私语起来,俞家子弟受到侮辱,愤然不平。俞家三杰之一的俞猛坐不住了,提了长枪,奔到门外,大喝:“前辈不要欺人太甚,在下俞猛,领教前辈的高招!”
俞崇仁急道:“猛儿,不可!”来不及劝阻,俞猛已似雄鹰展翅,飞身腾起,踏上擂台,长枪一低,枪尖指着小池尊者的面庞。小池尊者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再练三十年,或许能让贫僧动一动此棍。”
俞猛大怒,喝道:“看枪!”长枪一抖,一招“直捣黄龙”,冲着小池尊者胸膛刺去。小池尊者右手拿棍,姿势不变,左手一探,即握住枪头下三寸的杆身,稍稍往上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