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阳子道:“他若答应,我直接命令他就是了,何必找你呢?”许清浊眼神一定,颔首道:“常真人为救你而死,原谅了你,你心甘情愿回归龙门派,那也不算突兀。好,我尽量说服陆先生。”
孤阳子道:“很好,我练成那‘琉璃丹身’后,无法着衣,有一张湘漓宫的地图,藏在灵儿身上。你叫醒她,再带着你的人,全退到道观之外,不准打扰我们。我师徒说几句私话,我让她把地图交给你。”
许清浊并无异议,又听孤阳子道:“我知你武功绝顶,五感通玄,你若敢偷听一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许清浊怒道:“别小觑我!我绝不偷听!”说着,抚了抚毒灵子背心,将一股柔劲渡入。
毒灵子悠悠醒转,一见师父躺在脚下,也不顾许清浊搀扶,跪在他身边痛哭起来。许清浊心情亦是低落,轻声道:“灵儿,你师父同你说话,我在外面等你。”捂住右胸,暗暗调息,拄着长枪走出道观。
孤阳子身无寸肤,肌肉外露,模样比起“琉璃丹身”,更加可怖十倍,毒灵子却盯紧了他,生怕一移开眼神,师父就会永远离自己而去。孤阳子一阵恍惚,道:“灵儿,别哭了......你专心听我讲。”
毒灵子哽咽道:“是。”孤阳子道:“我虽将死,无法任你一人孤苦伶仃,在江湖上遭尽欺负。那小子对你有意,答允为师,让你安然离去。可正派之中,还有很多人不会放过你。若是顶尖高手找你麻烦,你更难以自保。”
毒灵子抽泣两声,咬牙道:“师父不用替我担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来,替你和毒门报仇。”孤阳子笑了一笑,道:“毒门不复存在,你非我苗族之女,用不着你报仇。为师只盼你一身本领,来去无阻,没人伤害得了你。”
毒灵子道:“我......”孤阳子道:“闲话不提。之前常师哥说,我不再是人,而成了一颗丹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自从‘琉璃丹身’被抽走,我越来越清楚地感觉那东西。”
毒灵子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孤阳子道:“是一颗种子,埋在我体内深处。‘琉璃丹身’的精华,并非外层的晶壳,也非取代经脉的流道,而是此物。晶壳凝结,是为了保护它;流道相连,是为了向它输送丹力。这颗种子,方才为丹中之丹,亦即‘炼核篇’里所称的‘丹核’。你若能服下这枚丹核,必能脱胎换骨,身具无穷潜力。”
他苦笑一声,叹道:“‘琉璃丹身’的功法,实是以己身成就丹核,好生培养,最终却得给他人服用,嘿嘿,师哥说是魔功,倒也没错。周天老魔抽走的,仅是丹核的容器和养料,于本身并未损害。其实这样更好,它虽然还很弱小,提升不了你的修为,可易与你合二为一,彼此不分。随你年龄增加,它也会成长,不必担心任何反噬。”
毒灵子听入了神,忽道:“可要取出这枚丹核,岂不得......”孤阳子正色道:“不错,我和常师哥手上的丹方,只提到修炼之术,未言服用法门。该怎么取其而用之,应该记载在湘漓宫那一张补方上。”
毒灵子喃喃地道:“原来如此。”孤阳子道:“你不必去闯湘漓宫,为师已以地图作为交换,迫使那小子答应,替你去取补方,你记得将地图给他......我死后,就葬在普清观中,你得到了丹方,悄悄回来此处,将我尸身挖出。按着方子所述,取得丹核,及时服用,也算为师赠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
毒灵子泪水直流,抹泪道:“师父,我、我不要礼物,只想你活着......”孤阳子叹道:“可惜我活不了了,你的隼儿也死了......哎,你若真爱那小子,肯为他改邪归正,那也很好。”
毒灵子心知师父担心自己孤苦,没人疼爱,不若嫁给许清浊,可以有个依靠作伴之人。她却未曾告诉恩师,自己看上的少年郎君,已有了意中人。她胸中苦闷,微微颔首,生怕师父瞧出端倪,走得不安详。
孤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道:“若你与他无缘,服下了丹核,成就无上神通,也能一个人活得逍遥自在,不用再提心吊胆,躲躲藏藏。至于报仇,你别去想了......”
毒灵子怒道:“不,那女人害死师兄,废了师姊,还致师父和我流落逃命,我这辈子绝不饶她!”孤阳子叹道:“痴儿,痴儿!她是武林至尊,你怎么同她抗衡?”毒灵子咬牙切齿,道:“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孤阳子还欲再劝,忽觉自己撑不住了,使劲聚起一口气,道:“我已将五毒圣灵给了那小子。你获得丹核之前,可借此物自保。运使之术,我也已教过你......那小子待你不坏,只要你开口讨要,他一定会,会......”
毒灵子听他声音渐弱,忙道:“师父!”孤阳子双目睁圆,再无声息。毒灵子伤心至极,嚎啕大哭,不知哭了多久,身躯一软,待要栽倒,倒在一人怀里。接住她的是许清浊,听她哭声大作,回到观内,默默站在她后面。
风倦月三人,也领着十几个少年男女重新入观,都是些中毒浅的,受伤轻的,得傅山医治,恢复了行动。他们虽错过一场大仗,听了姬龙峰、卢象升转述,反倒暗暗庆幸,身子稍好,即来打扫残局。
众人把毒门弟子的尸身拖到外面,许清浊没告诉旁人那些黄红白三色的残渣是什么,一人忍着恶心,将常真人的尸骸收拾了,装进一个金瓮。他拍醒陆丸子,递去金瓮,没解释两句,陆丸子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