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知他难过自责,想起受人之托,还是硬着头皮,把孤阳子的临死请求说了。哪知陆丸子点了点头,称恩师早料到孤阳子会来,才遣散山顶居民,让观中道人自愿去留,正要想了结这段恩怨。既然常真人舍身救了师弟,孤阳子又愿回归道门,二老已算和解,他身为弟子,自当顺从师叔之意。
两人把孤阳子葬在后园,又将金瓮葬于其旁。陆丸子向恩师拜了九拜,突然道:“许公子,那是花小姐所用的宝剑吗?”许清浊拾回了缺月剑,正用袖子擦拭,闻言道:“不错,怎么啦?”
陆丸子道:“能借我看看么?”许清浊与他颇熟,随口道:“先生请。”将宝剑递给他,穿过正殿,欲向姬龙峰等人交代余事。哪知才跨门槛,听得背后一声闷哼,情不自禁转头看去。
陆丸子左臂齐肘而断,一截小臂落在地上,连腕的琉璃之掌尤为扎眼。许清浊一呆,慌忙撕下衣角,替他抱住了伤口。陆丸子惨笑道:“我无视恩师叮嘱,妄练魔功,连累他惨死。我罪孽深重,从此出家为道,不敢再屡红尘。”
许清浊接过缺月剑,不知怎么安慰他,唯有扶他下去歇息。众人清点人数,除了毒灵子、丹教的邓无魂,和五毒圣使所带的蛊师,其他的敌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但毒门之主也死在此役,堪为震惊武林的大事。
许清浊听刘香等人议论,欲将孤阳子之死算作少年同盟的功劳,皱眉道:“那邪教教主更得了丹主神通,几乎已是法力无边。我尚且一筹莫展,你们不帮着出主意,还有工夫争功劳?”
他心情十分不佳,不似往常那般平易近人,一句斥责,居然不怒自威,刘香等人忙住了嘴。九宫山与汉阳相隔不过一两日行程,一行人决定,直接将俘虏带回花苑处置,稍作休整,当即向陆丸子告辞。
陆丸子已改作道士打扮,感激众人帮助安葬同门,临别时,取了观中仅剩的丹药相赠。众人中毒受伤,尚未全好,加上元气大伤,都欣然接受。许清浊心想他丹术高明,或能继承其师,重现普清观盛名,也稍觉一丝宽慰。
众人押着俘虏下山,傅山主仆混在人群之中。那仆从嘀咕道:“我早说了,这儿是座鬼山,死了这么多人,连少爷想见的那真人也没逃过一劫......”傅山闻知事情经过,亦是大感悲伤,出奇没有反驳。
许清浊勉励了他几句,傅山忽道:“许兄,你说你家里,住着一位神医,在下没能医好的病例,交给他便可放心无碍了?”许清浊一怔,道:“不错,不过傅兄弟,你的医术已十分高明了,又这么年轻......”
傅山摇头一笑,道:“不,在下并非不服气,而是想请教这位神医。在下自学医典,却无明师指点,委实怀着不少未解之惑,既有当世扁鹊,烦劳许兄引我拜见。”许清浊笑道:“这有何难?神医见了你,一定也很高兴。”
傍晚在一个小镇歇脚,包了两家客栈,才堪堪住下,俘虏则都绑在院子里,派人轮流监押。这群俘虏大都醒了,苗族蛊师自觉冤屈,大吵大闹。那丹教护法邓无魂沦为阶下囚,吓得面如死灰。
毒灵子伤心过度,一直未醒,许清浊将她安置在房间,守到午夜,忽见风倦月推门而入,道:“藏羚儿,你去歇息一会儿,我来照顾她。她衣衫都脏透了,我帮她洗浴更衣,你一个大男人,躲远了些去,不准偷看。”
许清浊道:“好......多谢你。”冲她点点头,走去了隔壁。他身上有伤,服过陆丸子送的丹药,药力涌上来,疲倦得很,和衣倒榻。睡了许久,揉眼而醒,只听墙对面传来细细言语。
却是风倦月的声音,许清浊甚是好奇,听了几句,即明毒灵子早已苏醒,也洗浴更衣过了。风倦月似乎正替她梳头绾发,时不时夸她头发美丽,肌肤雪白等等,然而辞藻贫乏,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
许清浊未听毒灵子出声,心想她失落悲伤,全无兴致接口,又知风倦月想要安慰她,居然用上了最不擅长的夸人。他既为毒灵子而心疼,又为风倦月之举感动。更听半晌,风倦月已是词穷,毒灵子仍不为所动。
隔了一会儿,毒灵子才开口道:“风姑娘,我倦了,你扶我上床吧。”风倦月道:“好。”脚步声起,毒灵子叫道:“咦?那是什么?”风倦月啊了一声,接着传来轻响,好像跌在了地上。
毒灵子森然道:“此仇不报,难泄我毒门之恨,休怪我无情!”风倦月却无声音。许清浊大骇,来不及冲出门,全身聚起内劲,转为“阴符枪”一路,照着墙壁撞去。轰的一声,木墙倒落,许清浊穿过房间。
便见毒灵子身披轻裳,一手高举剪刀,对着躺在床上的风倦月心窝刺落。许清浊离二女尚远,无法施救,捻住一小块震落的木片,甩了过去,正击在毒灵子小臂。她动作一偏,剪刀噗一声插进风倦月肩头。
许清浊趁机赶近,将风倦月拦腰抱起,便知意中人穴道被点,这才无法躲避。他一掌推开毒灵子,又见后者抓起柄剃刀,作势欲扑,喝道:“放下!”神意一出,威势骇人。毒灵子打了个哆嗦,剃刀失手,跌坐在床头。
剪刀扎得颇深,风倦月嘴唇发白,肩头血流如注,血呈黑色。许清浊愤怒不已,抱了她出屋子。左近同伴闻声跑来,当先一人是水秋。他把风倦月递给水秋,道:“快让傅兄弟瞧瞧!”水秋不敢耽搁,答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