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轻环奇道:“风姑娘,你怎么有一枚相思泪?”见她目含疑问,颔首道:“不错,相思泪也是玻璃造的。”风倦月从杜香尘处得到此物后,一直居为奇货,小心翼翼地珍藏。
哪知眼前的大宫殿,都是相思泪“堆出来”的。她既有七分惊奇,也怀着三分失落,自是为掌心的宝贝,不再显得那么稀有之故。她们盯着湘漓宫惊叹,齐香绾则把目光投向殿前。
燕轻环亦道:“师父,似有人在守门。”齐香绾点头道:“不错,今日有重要仪式,大伙儿也早起准备了。”挥手道:“宫主极少离宫,许公子扮成宫主,从正面而入,未免令人起疑。走,咱们绕去后殿。”
几人纷纷点头,避开大道,沿着山壁,从与宫殿平行的小径穿行。更走一顿饭工夫,来到宫殿之后,宫墙仍是透明,在山壁阴影的遮蔽下,散发着幽幽的暗光,少了几分明亮,多了几分鬼魅。
齐香绾带着许清浊等人走进一条玻璃走廊,到了尽头,门口一名侍女打扮的少女乍见他们,忙道:“齐殿主......”忽地一愣,低头行礼,道:“宫主,您几时出关......”
许清浊瞧她盯来,正不知所措,齐香绾道:“宫主有事出行,如今归来,你无须声张。”那少女是她属下,不敢多言,点了点头。燕轻环道:“师妹,还请你开门。”那侍女道:“是!”伸出手掌,轻按了一下身边的玉柱。
咔嚓声过,一面玻璃之墙缓缓升起,只因墙身透明,开闭前后的光景几无区别。这道关卡,虽不见得多么坚固,假若硬闯,难免撞碎玻璃,惊动附近其他弟子。
许清浊等人随齐香绾师徒入内,两侧的墙与外侧不同,仍由玻璃所制,在表面却镀有水银,变成了一面面镜子。燕轻环道:“这是‘镜廊’,内外光景相隔,以免做什么,全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
桃舞嘟囔道:“四面八方都是镜子,外头的人瞧不见,可抬头转眼,全是自己,也吓人得很啦!”她伸手摸去,镜中也有个桃舞摸来。而且对面也是镜子,影像层层嵌套,仿佛无穷尽一般。
对许清浊而言,镜内有无数个男扮女装的他,哪敢多看一眼?只顾埋头急趋。齐香绾忽道:“环儿,咱们去你卧房。”燕轻环道:“是,师父。”朝众人一伸手,道:“这边请。”
镜廊如同迷宫,众人随她七转八绕,来到一角落,见有一根白绳自顶而垂。她轻拉白绳,镜墙转动,里面露出一间宽敞的小室,桌椅床凳一应俱全,墙壁果然也都是镜子。
桃舞吐舌道:“换我住这儿,半夜肯定得吓醒!”齐香绾并不进门,道:“环儿,你配些药来,替许公子调调嗓子,我去瞧瞧宫主那边的动静。”许清浊只盼早见宫主,便想和她同去。
齐香绾人影一闪,镜廊间,立刻印出她许多身影,难辨真身。燕轻环握住门边玉环,稍稍一拧,将房门闭上,脸红道:“许公子,你请坐。”她的闺房,还从未有男人履足,一想便觉害羞。
许清浊见室内只有一张椅子,靠着妆台,无可奈何坐了上去。燕轻环打开床尾的春凳,取出几个彩色小瓶,道:“公子假扮宫主,不能不说话的,因此得改一改嗓音,与宫主相同才行。”
三芳与风倦月大觉惊讶,都问:“嗓音怎么变?”燕轻环将小瓶放在妆台上,笑道:“这些药粉,专以变声之用,调配的剂量不同,声音就能变得各种各样了。”除了许清浊,众人无不兴奋,桃舞笑道:“快试试!”
风倦月望着药瓶身上,分别写着柔、沉、婉、亮等字,捻起那写有“柔”字的小瓶子,道:“先来这个!”燕轻环接过了,倒出一勺,加了些清水混在杯中,递给许清浊。
许清浊犹豫道:“真要我喝吗?”桃舞笑道:“少废话,快喝!”许清浊端杯饮了半口,眉头一紧,抱怨道:“好甜!”这一开口,吓了一大跳。原来自己的嗓音,竟似总角孩童,奶声奶气。
燕轻环惭道:“哎呀,放多了。”又从另一瓶内倒出半勺,倒进杯中。许清浊急忙喝了,道:“这回呢?”童声虽去,又难掩尖锐,好像在拿指甲划玻璃。燕轻环道:“啊,这个也不对,我再试试。”
许清浊叫苦不迭,可也只能随她尝试,一会儿变破铜嗓子,一会儿变柳边莺啼,一会儿变关东大汉,一会儿变碧玉闺秀。风倦月和三芳早笑得喘不过气来,桃舞更是捂着肚子,倒在床上打滚。
燕轻环满脸通红,低声道:“都怨我手艺不精。”说着,又将杯子递给许清浊。许清浊饮罢,愁眉苦脸道:“还得试多久?”燕轻环眼神一亮,道:“嗯,快接近了。”又试几次,终于不再调药。
许清浊轻捂喉咙,道:“这、这就是卓宫主的声音?”出声温柔,细语绵长,试了十几种嗓音,唯此最为顺耳,竟忘了以发出女声而羞耻。燕轻环道:“对,和宫主嗓音很像啦!”
许清浊心想:“我娘......就是这样说话的么?”他从小没见过母亲,时常幻想生母是什么长相,什么声音,什么语气。虽不确认湘漓宫主身份,但此刻听到这声音,便觉十分亲切,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