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宋扬灵突然醒来。听见不远处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是落菊不放心她,在旁边榻上睡着。
桌案上的灯已燃尽。只窗外冷白的月光落进来,看得人心生寒意。可她身上却火烧火燎地般痛。
剧痛之下,顾不上自怨自艾。只感到诸般恨意,汹涌澎湃。她自来虽防备心重,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乐于助人,以求广结善缘。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人给出卖!
想起试茗说过的一句句姐妹情深的话,此刻真是恶心难耐。
脑中千般思绪如万马奔腾,呼啸而过。宋扬灵脸色一时苍白,一时潮红,只一双眼,坚定又执着,若寒星。
因思虑太多,后半夜几乎不曾睡着。
落菊一早醒来,帮她擦了脸,换了药,又出去拿吃的。却碰上魏松已经拿了食盒进来。
“难得你今日早。”落菊不禁诧异——往日里魏松是有了名的起床晚。
“我不放心,赶过来瞧瞧。可怎么样?”
“伤药是押班特意去御药院要的上好的,好了些,就还是不能动。”
魏松走到里间,将食盒打开,盛了碗粥,正要喂,落菊过来,道:“你哪里做得惯这事?等我来。”说着便接过碗。
“也是,没的喂进鼻孔里。”
本来气氛压抑,魏松如此一说,三人倒忍不住俱扑哧一笑。
魏松又道:“我连你的份一齐拿了进来,等喂完,你就在这里吃,省得还出去。”说着,他去一旁拿了张矮凳在床边坐下,说到:“我想了一晚上,打已经挨了,没的说。如今最要紧是千万不能真让你去舂米院。那地方,好好的人都给磋磨坏了。”
落菊好奇地问:“皇后的懿旨,你还有办法叫她收回不成?”
“这自是不能。但这宫里头也不是皇后最大。”
落菊听了咋舌:“谁还能大过皇后去?!难道你有本事叫太后来做主?”
“陛下呀!莫说宫里,就是天地之间,谁还能大过陛下?!”
魏松接着道:“陛下也算常来咱们宝文阁,还对扬灵夸赞有加,等陛下下次来——就算陛下近日不来,咱们想想法子,求到哪个内侍跟前,引了陛下来。在陛下跟前求求情,总能保住你罢?”
宋扬灵本就不欲吃东西,不过是想着养伤,勉强吃几口罢了。此刻实在吃不进去,摇摇头,道:“吃不下了。”又停一下,喘口气,才接着道:“陛下不会来的,也不会为我做主。”
魏松急了:“事情总得一试,要不试就真什么法子都没了!”
“陛下封李贤妃的哥哥为骠骑大将军,和皇后母族分庭抗礼。近日又着李将军领军西征。西征是陛下多年筹划,说心血所在亦不为过。皇后母族军功传家,却在此次西征中毫无地位,怎会不嫉恨?陛下如此盛宠贤妃以及李家,为求平衡,又怎会不在其他地方额外照顾皇后?!我的罪名,是皇后亲定的。这时候,陛下怎么可能为了我拂皇后的面子?!”
魏松和落菊听宋扬灵字字在理,皆是不由丧气。魏松不甘心:“难道你就真这么去舂米院不成?!”
“不!我绝对不去!”
两人见宋扬灵说得斩钉截铁,以为她有办法,眼睛俱是一亮,望着她。
宋扬灵却是疲倦己极的模样:“暂时还没想出办法。但一定得让陛下来。魏松,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陛下来一趟!哪怕打从宝文阁门前过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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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朝难得所奏事项不多,散朝以后,蔺常吩咐人准备去校场射箭。常跟在他身边服侍的是都都知王传德。
一行人往校场去的路上,王传德看着陛下心情甚好,想了想,便说:“昨日皇后和楚昭仪去宝文阁,从宋扬灵枕头底下搜出了前几日楚昭仪失落的祖传镯子还有两枚戒指。皇后当场发落,打了二十棍,说要撵去舂米院。”
蔺常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王传德也立马刹住。
只些微停顿,蔺常便又继续往前走。只是步伐似重了点。
王传德跟了蔺常二十几年,恨不能钻进腹中做蛔虫,马上接着说:“小人打听过了,宋扬灵的伤势还好,不会落下病根。赵恒秋亲自去取的药,御药院那边给了上好的。”
蔺常细想了想,宋扬灵这个小丫头其实挺有用的。长的是赏心悦目,办起事来条理分明,说起书阁藏书更是头头是道。难得一个记性那么好的丫头。
只是近日为西征之事已冷落皇后和曾家,再为着一个普通宫女……
到了校场,见了弓箭,却突然觉得没意思。只勉强射了四、五箭,有人来报,说李将军求见。他挥挥手,叫带进来。
李长景一入内,先是赞了一声:“好准头!”
蔺常一笑,示意王传德给李长景也拿一套弓箭。
李长景苦笑一下:“我日日在军营里练箭骑马,好不容易到了陛下您这儿,还得干这个。我来一趟,可是冲着您的好茶好酒。”
蔺常就喜欢李长景年轻有干劲,不像曾家的老头子,刻板严肃,仗着以前功绩对谁都一副教训口气。
“还缺你一顿酒不成?等会给你两桶带出去。”